季风愣了愣,这半个月脑子不清醒,一时都没想起沈青崖的存在。
“走了?怎么会?我要去找他。”
沈青崖拦在他面前,季风踉跄着爬起来穿过他的魂魄,被沈青崖转身叫住:“你上哪找他去?你知道外面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么?我看他样子,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你不妨等一等。”
季风脚步顿住,落在门闩上的手停下,良久问:“他离开多久了?”
沈青崖站在他身后,淡然道:“外间日头已落。”
季风背过身,顺着门滑坐在地,手按着太阳穴位,低低道:“还是不应该告诉他的。”
沈青崖道:“你是说庄生台的预言么?”
季风:“嗯。”
沈青崖眸光闪了闪,似乎是在回忆什么,道:“或许告诉他是最好的。”
季风摇了摇头,“不,不一样,有人在刻意引导他,我怕他被利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如果我不告诉他,也许他今天就不会这样突然离开。”
季风现在十分担心,今日早晨说出庄生台的事就是一个转折点,会彻底把命运导向最坏的结果,扭转无能。
沈青崖默了默,良久道:“或许事情比你想象得还要糟糕些,你知道你昏迷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么?”
季风抬头,“前辈请告诉我。”季风自己也感觉外面的事一定不会太好,醒来这段时间他所感受到的风银状态不对,心境有哪里不一样了,从前的风银不会说出那些话,这必然跟他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有关。
沈青崖靠近季风,道:“让我进入你的识海,我把我的所见所闻告诉你,与你的意识相连,我所看不见的你能构造出来,我所看见的,你将会直接看到。”
季风照做,随后便感觉一道凉意从他双瞳中的元灵印记钻进了他的识海中,闭上眼,一幕幕灰暗地色彩在他识海里涌现。
受限于沈青崖视角,季风接收到的是“俞氏”“试炼”“妖兽”“大乱”等等字眼,
下一秒季风便凭记忆构造出了画面,沈青崖传递给他的信息让他看到一场血腥残忍的画面,
俞氏满地鬼兰的土地上,一群人和妖兽厮杀在一起,风银将阆风圣女交给了一个和尚,跟季之庭说了几句便御剑离开了。
没过多久,俞氏外的结界破开了,因为试炼被引来的大群邪兽冲破牢笼,往人多的风陵渡奔去,有一些还在跟在场的修士缠斗,
季风好像看见了季之庭,季之庭跟应如是说了句什么,应如是和闻人羽带着人都去追逃出去的妖兽。
另一处斗得激烈的地方,是堂清觉被三只妖兽缠上了,堂清觉似乎是被拖得灵力不支,左肩已经废了,一只眼睛也全是黑血,抬剑挡住飞落的妖兽巨爪,手上一个不稳剑被拍飞,就在他惊恐不已躲不掉下一击时,堂离忽然挡在他面前,震退了妖兽。
堂清觉向来没好眼色看堂离,此时也流露出一丝缓和,但下一秒便满脸都被震惊和难以置信取代,堂离似乎是勾唇嘲讽一笑,说了句什么,就一剑扎进他爹胸膛,然后一脚踢开,任妖兽将他分食了。
季风皱了皱眉,他知道一些堂家的事,知道堂离恨透了堂清觉,但却一直隐忍着没做出什么大动作。
闻人羽曾去和堂离交涉过,有意合作架空堂清觉在堂门的地位,大概堂家已经渐渐被掌握在堂离手中了,只差这最后的一剑,亲手杀了这个负尽他和他母亲的男人,而堂离只需要告知天下人,他的父亲是在这场妖兽大乱中不幸殒命,他本就是嫡子,一切都名正言顺,不会有任何人提出怀疑。
果然下一刻,堂离就抬剑砍向自己的右胳膊,力度拿捏得刚好,不至于彻底废了右手 ,又能看出他已经经历过殊死搏斗。
季风站在俞氏尸横遍野的地面,横看过去,三星门,时风门,霁月阁和堂门的尸体都有,活人现在已经大多数跟去了风陵渡。
接下来画面一转,他也到了风陵渡,风陵渡是北方大城,渡口有修界各门派派来镇守的人,此刻已经方寸大乱,百姓们都尖叫着奔逃,妖兽正在大肆杀戮破坏,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密密麻麻御剑来了许多修士,将风陵渡团团围住,合力升起结界把妖兽困在风陵渡内。
又不知过了多久,赶来支援的修士大概还剩一半,散落在地上,妖兽等级低的被当场击杀或者收服,黑水鹰兕虽然厉害,但也因为危害极大而被重点围攻,牺牲了许多人才将它收了,另外一些无暇顾及的妖兽已经从结界跑了出去,追踪无迹。
季风越看越是心惊,天垣已经乱套了。
随后天黑了,风陵渡在动乱后陷入死寂,再没了往日的热闹景象,码头瞭望台上却在争吵,
时风门自然也有人驻守在此,此时死了两个,还剩两个被其余所有门派联手扣押,理由是霁月阁和时风门本就是一伙的,现在又从俞氏妖兽来的方向出来,必然与这场动乱撇不开干系,加之风银失约已经闯入惘极境,当日公审说的话便不能再作数,现在不仅要时风门给个交代,还要交出季风和风银。
时风门护短,季之庭过来亲自带回了被扣押的人,收回时风门罹难者的尸体,并打伤了几个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人,放话有本事杀上时风门,没本事就先好好收拾眼前的烂摊子,回自己门派地界加强戒备。
随后见到的就是一些门派联手南下,围了霁月阁和时风门,叫嚣着不敢动手。
季风胸口涌上来的剧痛感让他的意识一时不稳,画面模糊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过来,眼前的画面更加清晰,他知道,这个视角是沈青崖亲眼看到的,而不是他构造出来的。
是在惘极境,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地方,黑暗,诡谲,腥臭,压抑,异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