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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白吃白住你的。”沈珠曦忽然说。

李鹜抬起头来。

“我会挣钱付房租,你能收留我一段时间吗?”沈珠曦自认提出了一个无礼的要求,脸烧得可以做手炉,她不敢看李鹜的眼睛,只好低着头说话。

她看不到李鹜什么反应,但他的声音倒是一如往常。

“你要怎么挣钱?”

“我……我会想办法的。”

“行吧。”

意料之外的爽快答复让沈珠曦不由抬起了头,兴奋地朝他看去。

“真的吗?”

“谁叫我是个大善人呢?”李鹜手里剩下的那点包子扔到嘴里,说:“你可以住下,但不能再拍拍屁股就走了。”

“可以!”沈珠曦立即答应。

李鹜说:“里边的卧室给你。”

沈珠曦下意识道:“那你呢?”

“我用芦席在外边凑合一下就行了。”

李鹜说得轻松,沈珠曦却感到一丝愧疚。

“快吃啊,还多呢。”李鹜拿起第三个肉包子。

沈珠曦最后只吃了一个大肉包就吃不下了,李鹜却干完了五个大肉包,清空瓷盆后,李鹜端着盆子起身,沈珠曦连忙叫住他:

“李公……李鹜。”她低若蚊吟道:“有清水吗?”

“水缸在后院。”

李鹜走后,沈珠曦也起身走出了堂屋。她走屋子一侧的小径来到后院,找到了李鹜所说的水缸。

她两手并用才好不容易揭开沉重的木盖,大缸里是大半桶清水。沐浴是够用了,可她要在什么地方沐浴?这空荡荡的后院,除了水缸和茅草亭,连一面可以遮挡的墙都没有!

沈珠曦转回厨房门口,李鹜正把洗好的瓷盆放进竹橱,见她来了,说:“你还不睡?”

“你平时都是在哪里沐浴的?”沈珠曦不好意思地问。

“有时是在院子里,有时是在河边。”李鹜看了她一眼:“你要洗澡?”

沈珠曦红着脸,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李鹜甩干手上的水,走出厨房,往堂屋走去,沈珠曦连忙跟上。他四处翻找,从角落里倒腾出一张沾满灰尘的折叠竹屏风,单手拿着往后院走去。

沈珠曦像个跟屁虫,屁颠颠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把竹屏风立在水缸前边。

“洗吧。”李鹜说。

“就这样?”沈珠曦目瞪口呆,看着空隙无数的竹屏风。

“是啊,你还想怎样?”

“这不是——这不是到处都漏的吗?!”

“最多漏个影子,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沈珠曦气愤不已:“而且,而且厨房的窗口还对着水缸!你往外一看,不就什么都看到了吗?”

李鹜不悦道:“你怕老子偷看?老子是那种人吗?”

这谁说得准?

沈珠曦心里腹诽,嘴上却不敢老实说。

李鹜说:“乡下只有这种条件,贵人还是将就将就吧。”

自宫变之日起,沈珠曦就没洗澡了,一路经过逃杀追捕,水中漂流,市场惊险,她一身的脏污,不将就还能怎样?

现在躺上床,她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

沈珠曦等他离开后,左右张望,确认院外和厨房里没人后,悄悄褪下了衣物。

茅草亭子里难闻的气味时不时飘来,沈珠曦可以不看,却不能不呼吸。

没有澡豆,水也冷冰冰的,还带着一股怪味,浇在身上,像浇在心里。

她蹲下身子,屏住呼吸,擦洗脏掉的鞋底。她在宫里连水都不沾,如今却要自己洗沾了牛屎的绣鞋,沈珠曦越洗越委屈,再次红了眼眶。

李鹜蹲在堂屋门口,等得屁股都麻了,沈珠曦才从后院走出。李鹜吐出嘴里叼的野草,视线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停了片刻。

“我还以为你掉进缸里了。”

沈珠曦避开他的眼神,含糊应了一声,快步走入室内。

李鹜站了起来,看着她走进了卧室。

“……哪来的这么多眼泪。”他说。

这声小小的呢喃,只有月亮听见。

第8章

岚河奔流不息,一轮红日初升,倚着壮阔的岚河修建的金带阁,满身碧色琉璃瓦在初阳下熠熠生辉。

阁中四面开窗,金色光带交叠,琴声袅袅,随浪涛声起伏。一尊青绿古铜麒麟香兽置于香案,炉内沉香隔火炙烤,山水香若隐若现。

一人在光带汇聚处抚琴,广袖长衫,一身清霜。

“……各坊市和京郊都已派人找过,遇害宗室和无名之尸也俱调查过,属下失职,没有发现越国公主踪迹。”

琴声停了。

窗外浪涛奔腾,阁内鸦雀无声。

暗卫四单膝跪地,后背沁出层层冷汗,就连缺了耳垂的左耳,好像也被冷汗沾湿。

“还有一事,属下在乱葬岗发现了暗卫六的尸体。”

“怎么死的?”

“自刎身亡。”

“她也算不辱使命了,我会善待她的家人。至于你……”傅玄邈顿了顿,视线落在暗卫四身上。

一名姿态恭敬的侍女在门外现身。

“公子,老爷和夫人到了。”

“我知道了。”傅玄邈缓缓起身,长身玉立,笼着朝阳。他绕过琴桌,亲自扶起了跪地的暗卫四。“你也尽力了,下去领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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