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田氏会把锅甩到自己身上。
没敢正眼看亲娘,宋二郎仍旧微微垂着眼,磕巴着把那天晚上的详情说了出来。
宋老爹问:“上河村隔着县城那么远的路,你们到县城才发现闺女没了?”
宋二郎说逃跑途中场面实在太混乱了,真没注意。
宋婆子坐直身子,脸上看不出喜怒来,跟宋老爹道:“生死关头,人人只想着自保,哪还顾得上那么多,二郎两口子怕是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把闺女带出去,只是二丫运气好,跟上了而已,至于三丫,就算发现她丢了,你们也没回过头去找。”
话完,抬眼看向那对夫妻,“是这么回事儿吧?”
亲娘一句话就戳中要害,宋二郎抬头看她,嘴里做着最后的辩解,“娘,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和田氏没想过要丢了闺女保儿子。”
“行了你闭嘴吧!”
这时,二郎媳妇突然开口,“是,我承认,当时在路途中就发现三丫跟我们走散了,可在那种情况下,我们不能停,只能继续往前逃,否则一旦停下来去找,全家人都有可能为此而丢命,多宝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为了三丫而把半岁的儿子推上死路。”
话到最后,二郎媳妇哽咽了一下,“是我对不住三丫。”
可她当时只能选择对不住。
宁州不是头一回地动,宋婆子听她奶奶说过他们那一辈有碰到,当时多少人为了保命,全然不顾妻儿死活自己逃出去。
从某种角度来讲,旁人无从指摘二郎夫妻的做法。
事情已成定局,宋婆子再说什么都没用,“既然来都来了,就先好好住着,有什么事,等你们适应了又再说,这会儿我不想跟你们谈三丫的事。”
二郎媳妇本来已经做好了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谁料婆婆竟然一反常态,不仅不骂,还连句重话都没说,她摸不准婆婆的脾性,心中有些复杂。
“那是多宝吧?快抱过来我瞅瞅。”宋婆子的目光落在二郎媳妇怀中。
刚到新环境的小家伙咿咿呀呀,好奇地打量四周的人,被送到奶奶怀里,见不是熟悉面孔,小嘴一瘪,直接哭出声。
宋婆子拍他屁股两下,嗔道:“就你稀罕,抱一下都不行。”
一面说,一面把人递还给二郎媳妇。
宋多宝重新回到亲娘怀里,缓了好一会儿哭声才停下来。
温婉等他们都不说话了,自己才开口,视线转向二丫,“来前还说有话要跟奶奶讲,这下见着人,怎么反倒不吭声了?”
宋婆子这才将注意力挪到二丫身上,问她,“你要说啥?”
二丫上前来,直直对上宋婆子的眼睛,“奶奶,我想要个院子,跟姐姐一样的。”
宋婆子听言,大概明白了温婉的用意,想来是三郎媳妇不好出面,请自己这个当婆婆的好好教训教训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眯了眯眼,宋婆子问二丫,“不喜欢住厢房?”
二丫摇头,说不喜欢,姐姐都有独立的院子,她也要。
宋婆子又问:“上京之前,是不是也觉得四面透风的棚子不好住?”
二丫脑袋点得更厉害了,顺便埋怨几句宁州天气的恶劣。
宋婆子点点头,说好办,“跟你爹娘商量商量,让他们搬出去把院子让给你不就得了?”
二丫愣了下,喃喃地问:“这么做,成吗?”
“怎么不成?”宋婆子道:“你是闺女,是小辈,长辈都该疼着你宠着你,为了能让你心里舒坦,你爹娘去外头睡大街,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奶奶……”二丫咬着唇,“府上分明有那么多院子那么多房间,为什么非得把我爹娘赶出去?”
闻言,宋婆子笑起来,“院子只剩那么一处,要么,你爹娘带着你住,要么,你把你爹娘赶出去自个儿住,有啥问题?”
“我……”
“没问题就给我麻溜的滚蛋!”
宋婆子突如其来的怒喝声,让二丫彻底僵住。
她再抬头,先前还笑眯眯好说话的奶奶哪还有半分慈和的样子,此时此刻脸上笼着一层黑,那双眼睛像是要将她身上的肉给一刀一刀活剐下来。
紧跟着,响起铺天盖地的骂声。
“狗掀门帘子,光凭你一张嘴,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啊?你爹那千顷地就一根独苗,有空院子,我凭啥不给孙子要给你?你几斤几两,自个儿没过秤称过?嘴筒子都搭到别人家锅边上了你还想癞蛤蟆插毛愣充鸟给谁看?”
宋婆子上京的时候,二丫还小,没怎么接触她,今日算是头一回正式领教奶奶骂人的功力,小姑娘被吓到,哭出声来。
宋婆子是软硬不吃只吃理的人,一瞅这阵势,愈发火大,“打今儿起,你要么跟你爹娘住一个院睡厢房,要么搬去听松阁跟你大姐住正屋,再敢要这要那,哪好滚你滚哪去,少在我跟前碍眼!”
话完,又瞪向宋二郎夫妻,“你们俩教出来的好闺女!”
宋二郎心中犯怂,无话可说。
二郎媳妇深吸口气,“往后媳妇会好好调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