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天资聪颖,自小到大都是在旁人的称赞中过来的,赵氏也一直引以为傲。开春宫墙贴了金榜,方晟摘得探花的名头,周遭的人纷纷贺喜,说是前途无量,夸她教导有方。
赵氏这些日子来被人奉承得飘飘然,可如今顷刻之间,却像是被按回了地上。
寻常人家,出个举人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探花郎的确了不得,可真到了京城的权贵面前,却是半点都不够看的。
萧元景问了几句后,便不再同他多说什么,回过头去向南云道:银钱付了吗?
付了,这就来。南云同年伯道了别,将衣袖的上的褶皱抚平,快步走到了萧元景面前。
萧元景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而后道:那就走吧。
南云点点头,在方家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中同萧元景一道离开了。
其实方家人会如何想,背地里又会怎么说,南云的确是不怎么在乎的,只要别到她面前来添堵,那就够了。
及至走出段距离,转过弯去,茶肆与方家几人已经被远远地甩在身后,看不见了。
萧元景瞥了南云一眼,见她欲言又止的,便主动开口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不明白,南云快步跟了上去,轻声问道,您为什么要帮我呢?
在南云原本的设想中,只要萧元景不会因此心生芥蒂就好了,断然没想过他会帮自己的。可方才那情形,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萧元景的确是回护着她的意思。
她并不想搬出萧元景的身份来压方家一头,将他牵扯其中,可萧元景自己却这么做了。
萧元景又瞥了她一眼,并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慢悠悠道:我原以为,你会先道谢才对。
南云噎了下。
倒也没什么缘由,一时兴起罢了。萧元景仰起头看了下,依稀能见着那寺庙,又道,若非要说的话,大抵是不想见着你忍气吞声的受气包样,也想看看他们大吃一惊的模样的确有趣。
萧元景方才的所做作为,的确是在回护南云,可如今的话却是半点煽情的意味都没,仿佛只是恶趣味作怪。他嘴上虽说着南云该谢他,其实心中却也并没当回事,不过是随口调侃罢了。
但南云想了想,还是正儿八经地同他道了谢。
萧元景想了想方才的情形,点评道:摊上这样的人家,着实是你倒霉,好在福兮祸兮,总算没跳到火坑里去。
南云自己也觉着唏嘘。
早年她家与方家多有往来,可却从没看出对方竟是这样的人。若是不是自家出了变故,家道中落,也不知何时才会认出方家人的真面目来。
在茶肆那边喝过茶解了渴,又歇息片刻后,南云也恢复了些力气,接下来的山路便不似方才那般吃力了。但萧元景却还是拉着她的手腕,在前面走着,帮她省了不少功夫。
偶尔遇着下山的香客,见了这模样,也俱是将他二人当做是关系和睦的小夫妻,报以和善的目光。
又走了许久,总算是到了这山寺前。
萧元景见南云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似的,不由得笑道:你这模样,早些年都是怎么上山来的?方才听那位年伯说,你少时可是比如今娇气的。
方才他同年伯闲聊时,问了不少南云的事情,年伯本就是个热络的性子,又将他当做是南云的夫婿,所以有的没的的事情讲了能有一箩筐。
萧元景也没不耐烦,一一都听了。
南云被他这话给问住了,含糊地笑了声:磨磨蹭蹭,总是能上来的。
萧元景上上下下打量着南云,知道她是不愿提那些,但思来想去,却也想不出来她撒娇的模样,颇有三分怅然。
两人在山门前歇了片刻,这才进了寺庙。
此处来来往往的香客并不算少,但也还算得上是安静,并不像逢年过年的护国寺那般喧闹。山风吹过,寺庙中的老树枝叶相拂,簌簌作响。
萧元景不疾不徐地走着,看着四下的景致,悠闲自在得很。
南云渐渐地缓过来,在这山寺中穿行,心倒也静了下来。
及至到了正殿,南云轻车熟路地去拿了柱香,她见萧元景并没动,有些疑惑地看了回去。
萧元景止步于殿外,负手而立,抬眼看着正殿中的佛像,眼中寻不着丝毫的虔诚,倒像是在欣赏品鉴一般,仿佛他面前的佛像与外边的奇石并没什么差别。
南云微微一怔。
姜母素来信佛,她少时耳濡目染,每年都会到这小灵山的寺庙来上香。先前之事后,她心灰意冷,知道所谓的神佛并不能庇护,只不过是凡人心中想要找个慰藉罢了。
可饶是如此,她再过来山寺,仍旧会如众人一般上香拜佛,绝不会像萧元景这般丝毫不放在眼中。
只是不管怎么说,都是各人的习惯,南云见萧元景并没入内上香的意思,便也没出声提醒,自己拈了香,安安静静地进了大殿,跪拜上香。
萧元景的目光落在南云身上,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原本冷淡的神色不自觉地便温柔了些。
及至南云出了大殿,他随口问道:你方才求了什么?
左不过就是那些,南云引着他绕过大殿,向后院走去,万事顺遂,家人身体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