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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出狱
自苏虞从郭庄逃走,京城关于楚将军的舆论愈演愈烈。
贪污一事与楚峥无关,百姓对朝廷扣押楚峥颇有微词,兵部的态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司马在朝中直谏皇帝,要求释放楚峥。
南明皇宫,太华偏殿。
太子萧恒一身蓝色龙纹宫服长跪在地,躬身拱手道:“父皇,放走楚峥犹如放虎归山啊!”
皇帝天威莫测的深邃双眸扫一眼儿子,扔下手中奏折:“当初朕听信你的话,让他下狱,如今贪污罪名与他无关,没有理由再强留。”
“可是……”萧恒想起苏子临别所赠锦囊,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开口,“朝中众人支持楚峥,都是为讨好大皇伯,楚峥在定王府无足轻重,可您却连……他也处置不了……有损天威……”
“放肆!”皇帝一掌拍在桌上,厉声训斥,“陷害忠良就能维护天威?”
萧恒见圣颜大怒,吓得肝胆俱裂,忙伏地叩首请罪:“父皇息怒,是儿臣失言!”
“恒儿,忠厚礼贤是你的长处,切莫急功近利。”皇帝摆摆手,“退下吧,此事不必再提,传旨,让大理寺放了楚峥。”
“是。”大监领命,太子也唯唯诺诺出了太华殿。
偏殿外,大监拉着太子焦急道:“太子爷,您方才的话太冒失了,若是旁人,便是欺君犯上的大罪啊!咱们圣上心里,一直很膈应那边。”他抬了抬下颌,指了皇宫南面的方向。
萧恒心有余悸,面色半天恢复不过来,他心想,父皇虽斥责了他,可并未赏罚,也未责骂。他仔细揣摩着皇帝那句“忠厚礼贤”,恍然大悟。
“大监,我与你一同去传旨吧。”萧恒道。
“太子爷,陛下就是让您去传旨呀。”大监笑道,“老奴只是送您出来。”
萧恒这才悟得父皇的苦心,转悲为喜,整理衣冠去大理寺将这个人情送给楚峥。
大理寺门口,一众官员将楚峥迎送而出,人人嘴上都是恭维之语。
半月的牢狱之灾为楚峥增添了几分成熟气质,他坚韧而瘦削的面容愈发英俊沉毅。
石狮子边停着一辆金色帷幔的宝马香车,两个彩衣飘飘的小丫鬟笑盈盈的屈膝请安:“恭喜楚将军洗脱冤屈,请您上车吧。”
这两人是司马柳小姐的贴身侍婢,车中所坐的自然就是司马柳小姐。
楚峥四下一望,并未看到其他人。圣旨方下,旁人消息迟缓,定王府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可主子连一辆马车都懒得派来。
他压下心底失落,抱拳躬身开口:“多谢柳小姐厚爱,峥万不敢冒犯您的清誉。”
一只柔夷般细腻白皙的手撩开珠帘,司马柳含情脉脉凝视着楚峥,轻声细语道:“楚大哥,你我之间何必如此见外。”
在楚峥下狱后,司马柳多次徘徊于大理寺门口打探消息,甚至偷偷进入肮脏黑暗的牢房,为楚峥送上亲手所做的饭肴。
她为大司马的独女,又体弱多病,自幼被母亲如宝似玉捧在手心,太后寿宴上对楚峥一见钟情后,她鼓起勇气做了许多以前根本不敢想的事,也是她一次次的哀求爹爹,才让大司马在朝中直谏皇帝。
女儿心本就柔软慈悲,楚峥被诬陷下狱更是激发了她的怜悯之心,彼此共患难,让她对楚峥的爱愈发痴迷。
“人言可畏,您的恩情,峥不敢忘记。”楚峥强势而固执的拒绝,“我骑马回去便好。”
“那就听楚大哥的。”司马柳不再坚持,温柔的垂眸,“我不打扰楚大哥了,你早些回去,好好修养。”说罢她放下珠帘,吩咐车夫回府。
楚峥立在原地,目送司马府的香车远去,心底涌起一股莫名情绪。司马小姐出身高贵,美貌柔顺,是富贵王侯相争的淑女,此种女子,倾心于己,说完全不动心是假的。
若当初收养自己的是大司马,会不会有不同的命运?
他深邃而冷漠的眼眸里掠过一丝讽意。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初他爹被大卸八块血淋淋挂在青州城,就有大司马的一份功劳。
他在狱中突然想清楚了很多事,大司马要把女儿嫁给他,实在是太好了。
收回遐思,楚峥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直奔定王府。他把缰绳扔给门口管事,从侧门进入,大步走向南苑。
院门口,贺兰佑已经等候多时,带着他去紫华斋见小王爷。
“贺兰叔,主子生我的气吗?”楚峥惴惴不安问。
“瞧不出,你在狱中受苦了,小主子不会为难你的。”贺兰佑安慰道,“如今外头的人都夸你仁义呢,邪不胜正,别人想往你身上泼脏水,终究是白费心机。”
楚峥没有回话,心中却很清楚,若不是主子从中斡旋,他百口莫辩。今早太子萧恒去传旨,拉着他吹嘘了半日怎样在圣上跟前力保他,他一个字也不信。
紫华斋门口一个侍从也没有,只有几十缸新鲜的墨绿色莲花,尽态极妍,风送荷香。
“小主子在等你。”贺兰佑对
', ' ')('他使了个眼色,“你服服软,小主子总会饶了你的。”
“是。”楚峥重重点头,走进紫华斋。
古典雅致的书房,桌案后坐着令人魂牵梦萦的俊美少年。萧衍一身名贵的赭色蜀锦长袍,袖口衣摆是金银线刺绣的山水纹,玉带金冠,愈发衬得气质清贵,端华若妖,眉宇间隐约的戾气,为他增添几分不羁与冷酷。
“主子,我回来了。”楚峥撩袍屈膝跪下,四肢伏地叩首道谢,“多谢您救我出来。”
“蠢货。”萧衍冷着脸骂了一句。
楚峥伏跪在地不敢抬头:“是属下愚昧,请您责罚。”
“优柔寡断,妇人之仁。”萧衍目光嘲讽,“你不掌权,救不了别人。”
“……是。”楚峥咬牙道,“属下明白。”
“据说,柳小姐时常去看你?”萧衍随手把玩一只摆件,漫不经心问。
楚峥心里一“咯噔”,他大着胆子抬头直视萧衍,眸光坚毅:“属下绝无二心,主子让属下娶司马家的小姐,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双目对视,他眸中的忠诚十分耀眼。
“你会同情她吗?”萧衍继续问。
楚峥脑中浮现那个青衣墨发的温婉女子,倩影模糊,转瞬即逝,他在心底告诫自己,笃定回话:“属下对司马家的任何人,都不会有半分同情。”
“很好。”萧衍露出满意笑容,“贺兰叔已为你选了一个园林当将军府,你下午去瞧瞧,早日迎娶柳小姐过门。”
“是。”楚峥心中一痛,始料未及事情进展如此快,可他不敢提出异议,“属下会为您拉拢大司马。”
萧衍对楚峥招招手:“过来。”
楚峥眨了眨眼睛,虽不明所以,还是驯服乖巧的起身走到主子身边,将脸凑过去。
“我改变主意了。”萧衍冷酷而强势的嗓音暧昧低沉,“我要你取代大司马。”
轻飘飘一句话,如雷贯耳,楚峥瞳孔陡然放大,呆住了。
“大司马膝下只有一独女,他若死,司马军无所依托。”萧衍低声道,“你是青州军主帅,又是大司马的贵婿,接手他的军权并非难事。”
楚峥心底掀起惊涛骇浪,眉宇深锁,血却一点点沸腾起来:“可司马军能接纳属下吗?”
军队向来最为忠心。
“有贵人相助,他们很快会接纳你。”萧衍眼中是志在必得。
“谁?”楚峥连忙追问。
“你知晓阿昭军师的全名麽?”
“马昭。”
“你作为主帅,对自己的参将了解并不多。”萧衍一脸嫌弃,“阿昭的全名是司马昭,他是大司马唯一的儿子,虽为婢女所生,可按照南明律法,他有资格继承大司马的爵位。”
又一个晴天霹雳,楚峥觉得脑子有点懵。
青州军里平易近人足智多谋的军师,突然成了大司马的儿子。
“殷夫人杖杀了阿昭的娘亲,所以他自小憎恨司马家,唯独和姐姐司马柳的关系好。你们在青州之时,他常常尺素传书,在信中替你美言,才让柳小姐早早对你心生仰慕。”萧衍道,“阿昭是你生死与共的兄弟,他一定会帮你。”
楚峥忽的想起萧衍之前曾与阿昭在京城遇见并一起饮酒,他还纳闷为何主子会和区区一参将喝酒,原来如此。
“你想守护青州军是你的事,可你的志向,要配得上你的实力啊。”萧衍淡淡告诫。
“是,属下明白。”楚峥眸中掠过一丝狠厉。
无论是三年前的谡山之战,还是如今被诬陷下狱,他对南明的幻想已经彻底破灭。
在这个王朝里,忠诚,仁义,善良,自由都会被权势压在地上碾得粉碎。
萧衍对外头叫了一声,贺兰佑推门而入。
“车马准备好了吗?”
“是,您今儿带正君和雎少爷去逸园赏荷,外头车马早备好了。”贺兰佑躬身回禀。
夏日一到,龙廷云就急匆匆的催促萧衍去逸园避暑,如今楚峥之事了结,他自然要赴约,以解二哥相思之苦。
十来辆华丽马车行驶在宽广笔直的官道上,车马夫皆年轻英武,前呼后拥,引人侧目。
位列中间最华丽的车厢内,对坐的除了夜卿皇与雎星野,还有一个衣着华丽,珠玉满头的年轻女子,是竹海姑娘。
雎星野身姿慵懒靠在车厢边毫不遮掩的上下打量竹海,玉雪玲珑的小脸似笑非笑:“竹海姐姐自开医馆后,气质大不同,瞧着倒真像名门闺秀。”
他这话说的既无心又刻薄。
竹海捏紧手中锦帕,莞尔柔声道:“是小王爷体恤,才赏奴婢与主子们同车,雎少爷见笑了。”
“我想吃莲子。”雎星野指了指桌上新鲜翠绿的莲蓬,小狐狸一样的大眼睛无辜盯着竹海,“劳烦姐姐了。”
夜卿皇没说什么,依旧闭目养神。
“好呀。”竹海坐到桌台边,伸出纤纤玉手取了一只清香四溢的莲蓬,她指甲水
', ' ')('葱似的,拿豆蔻染得鲜红欲滴,衬着翠绿格外好看。
只是剥莲蓬最伤指甲了。
果然,才剥了两只莲蓬,就折断了一根指甲。
“竹海姐姐剥的莲子果然有独特的美人香。”雎星野将一枚白玉色的莲子抛起,抬头用嘴接住吃掉,笑眯眯道,“多剥一些,我要拿去给衍哥。”他捏住一颗莲子抛向夜卿皇,佯装关切问道,“正君,您要不要也尝尝?”
“不必,多谢。”夜卿皇不愿同他多讲话。雎星野是个很容易无聊的小魔王,以戏弄人为乐,若真搭理他,不知又要横生多少枝节。
竹海姑娘只好又拿出更多莲蓬,耐心而细致的剥着,先挑出莲子,再掰开剔除嫩绿的芯儿,眼见着一只白玉的小碗慢慢装满了莲子,而雎星野从头到尾只吃了几颗。
“这么吃着不顺手,竹海姐姐帮我捧着碗吧。”雎星野娇气而做作的揉了揉手指。
竹海姑娘一怔,也不知他用意,只好起身走到雎星野旁边。车厢内虽十分宽阔,可无法让人直起腰,她只好将身子躬得极低,艰难的捧着玉碗送到雎星野顺手的位置。
“高了,低一点。”雎星野单手撑头看戏般瞧着竹海,十分纨绔的挑剔,“跪下啊,竹海姐姐还没嫁给龙少爷呢,就忘记怎么伺候人了?”
十分恶意而毫不掩饰的羞辱,竹海姑娘登时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夜卿皇睁开眼望着他,淡淡道:“你若不喜欢她,让她下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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