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靖祺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解释道:“鹿是没猎到,可后来大哥射中了好几只野兔,当天我们就在野外烤着吃了,也算是满载而归。”
听到这儿的时候,容慎侧头瞥了一眼容意,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过了头来继续听童靖祺说话。
虽然早就日上三竿,太阳挂的老高,可老在外边呆着到底还是有些寒意,四个人在花园里呆了一会儿,就觉得手脚有些冷了,正好几个人都累了,童靖祺也口干舌燥的,听风阁离得最近,容慎一提议,大家也就跟着她往听风阁去了。
雅荷是卢氏身边调过去的,早前也习惯了卢氏屋里的温度,容慎屋里的碳火盆都是雅荷管的,也就照着卢氏屋里的温度烧的热乎乎。人在屋里感觉不出来什么,可刚从外边回来,一打开听风阁的门儿,也就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热气搅得打喷嚏。
容慎抽了抽鼻子,一踏进门槛就打了个喷嚏,不一会儿从西次间出来两个小丫鬟,帮几个姑娘脱了披风斗篷拿去一旁烤火,紧接着又有人端着果子糕点等东西鱼贯而来,在几人面前的大圆桌上一字摆开。
容悦睨了一眼习以为常的容慎。人家都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这听风阁连口都不用张了,稍稍出个声儿,什么事就都给安排好了。
“你们先吃着,”容慎指了指桌上的吃食说道。眼看着就要晌午了,大人们还精神着,可她们这些小姑娘玩玩闹闹的早饿了,她反正是肚子咕咕叫好半天了,不知道这三个姐姐什么感受。
“你要干什么去?”童靖祺看容慎屁股都没打算挨一下凳子还往里面走,心里有点着急。这仨人里数容慎最好相处了,其他两个都跟琉璃娃娃一样,和她们能说什么啊,容慎走了她可怎么办呀。
“前两天我和四姐五姐去瑞祥阁,想起童表姐要回来了,就想着一起给童表姐买个小玩意儿。倒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童表姐不要嫌弃才好。”容慎伸手比了比,“我就去一小会儿,马上就回来和你们抢果子吃!”
童靖祺没太在意前半句,只听到她说“马上就回来”,这才放下心,点了点头任她去了。这时候童靖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才和容慎第一次见面,就对她产生了依赖。
容悦和容意倒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她们可没打算送童靖祺什么东西,之前被容恪那事儿一闹,心里一直对童家的儿女有点敌意来着,净想着不要被比过去了,却差点忘了她们是亲戚。没想到容慎最小,却想的周全,自己早早备了礼物,还连带着把她们一起捎上了。
迈进了东次间,容慎想都没想就奔着那一摞子盒子过去了,伸手把装着孔雀绿翡翠珠链的盒子拿起来,却是一僵。
她那时候看中这翡翠珠链纯粹是为了要送给童靖祺,可被叶翡一搅和,本来简简单单买的东西一下子就变味儿了,她要是现在把这个送出去,改天童靖祺带着被叶翡看见,容慎不知道到时候叶翡还能不能有那么宽广的胸怀了。
这人……地位尊贵,不打得骂不得还得好生哄着,偏偏又哪儿都有他,净添乱,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想了想,容慎还是把那装着孔雀绿翡翠珠链的盒子放下,从下面抽出另外一个长条盒子来。
那是她那天在瑞祥阁看到的最顺眼的手钏了,虽然材质没有翡翠珠链贵重,可金贵就金贵在那手工上,。金子本来就软,想要雕的那么复杂又不变形实在是不太容易的事情,手钏又有五六个,个个都是那么精细,细节处的花纹又不尽相同,看起来精致极了。
她手里能拿的出去送人的也就眼前这么一摞,除了这手钏估计能入得了童靖祺的眼,别的小女儿家喜欢的钗环首饰估计她也不能感兴趣,想来想去只好忍痛割爱,等哪天再去瑞祥阁补回来了。
等她再回厅里,三个人正相安无事地吃着食盒里的东西。容意当然不会和童靖祺说话,容意倒是柔声细语地问着什么,童靖祺皱着眉回话,也不拘小节,一口一个杏子吃得欢快。
见容慎回来,童靖祺原本蹙着的眉头一下子就舒展开了,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虽则她和容意也有一句没一句地瞎闲扯着不至于尴尬,可总觉得和容意那样娇柔的小姑娘说起话来不那么痛快。
“你们聊什么这么起劲儿啊?”容慎走近笑着坐下来,伸手把那长条绒布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五只手钏来,朝童靖祺一推,“我们也不知道童表姐喜欢什么,就商量着买了。”
没想到这手钏正入了童靖祺的眼,小姑娘看到手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最喜欢这些金的银的,带在手上拉弓的时候风一吹叮叮当当地响,多帅!保准闪瞎那些个邋里邋遢的愣头青!
不过,想到自己已经回了长平,又快到了婚嫁的年纪,自家娘亲很有可能不会再叫她回漠北了,童靖祺又有点失落。长平城里的规矩太多,烦都烦死了。还好一回来就找到个有趣的玩伴,这日子也不至于太无聊。
四个人又在屋里说了会儿话,才被卢氏遣人叫去正厅里吃饭了。
等到再晚些,一家子人将容明琅母女送到门口道别,容慎又答应了过些天去童府玩,童靖祺这才恋恋不舍地上了马车。
“行啊你,”容慎正和童靖祺挥手告别,肩膀就被人猛地撞了一下,回头看正是容悦,“那手钏一看就便宜不了,你出手这么大方,就不心疼那点月例银子了?”
容慎无辜地摊开手,眨巴了两下黑溜溜的大眼睛,道:“不是说好了这是为咱们裕国公府挣脸面,要报到账房那边去吗。”
容悦还没说话,又听容慎笑眯眯地说道:“再说了,都说好了是咱们仨一起送的,那钱肯定是咱们仨均摊啊,不然干嘛要拉上你们。”
容悦:说好了是“小小年纪想的却很周全”呢,感情她就是为了分一下自己的月例钱啊!
容慎说完,耸耸肩膀把容悦晾在门口风中凌乱,自己背着手一脸灿烂地往回走了。
还没走到听风阁的大门,远远地就看到雅荷急匆匆地往这边走。
“什么事?”容慎迎上去问道。听风阁内外来回跑的事儿一直都是静荷负责的,像这种找人的事一般都是二门儿的二等丫鬟来做,能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雅荷亲自出来寻她,肯定不是一般人。
难不成又是她那个“身残志坚”的混帐三哥拖着病体来找她了?
“二公子回来了,说找姑娘有事商量,现在人正在听风阁里坐着呢。”
二哥?
怪不得是雅荷亲自来找她呢,府上的仆婢对她二哥容恒的事一向很看重,容慎不负责任地猜想,肯定是因为她二哥太仙太少露面,大家都觉得能看见他太稀奇了。
容慎点点头跟着雅荷往回走。容恒这两天都不在府上,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不过他向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容慎也不觉得奇怪。不知道今天忽然来找她有什么事情商量。
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和她能有什么好商量的。
☆、第17章 玉佩
那人静静地侧坐在西次间的红木曲角雕花榻边,一只手搁在同套的红木雕花方炕桌上撑着下巴,面前摆着黑白相间的棋子,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领边袖口都以银色丝线暗绣了精致花纹的白色袍子随着室内蒸腾而起的熏香微微摆动,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净极静的状态,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离去。
容慎跟着雅荷踏进听风阁的门槛,一眼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场景。
“二哥?”
那人这才将目光从黑白交错的棋盘中抽离出来,抬起眼眸,见是容慎来了,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宠溺的弧度。
容慎就着他的目光在红木炕桌的另一边坐下来,瞄了一眼棋盘。她本来对围棋一窍不通,穿越过来以后跟着女先生学过一段时间,勉勉强强能登得了台面,却算不上棋艺精通。
她二哥容恒却是个下围棋的好手,容慎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自己赢不了他,因此也没想着要和他对弈——人家这是自己跟自己下棋呢,根本也没打算带着她一起玩儿。
“二哥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容慎摸着下巴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她二哥这是遇见什么事了啊,非要在她的听风阁里下棋?
容恒笑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白子,没有理会容慎的话,没头没尾地提起一个人来:“谢太傅家的四小姐你可认识?”
这还是容慎第一次从容恒嘴里听到旁的姑娘呢,自然一下子就联想到前两天她在花园里碰见容恒时,容恒说自家娘亲找他有事这个前情上去了。
“娘亲不会是想要谢四小姐说给二哥吧!”容慎一听就急了,她娘亲卢氏平日里头脑是最清醒的,府上的繁杂事务也处理的井井有条,怎么在二哥的婚姻大事上犯了糊涂呢。
她倒也不是觉得谢四小姐配不上她二哥……好吧,在心底里她确实觉得是配不上的……只是这个谢太傅家实在有点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