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将目光放在珠珠身上,他印象中是没有这个小堂姐的。倒是有一次琰哥儿喝醉了对他说过,说他曾经有个妹妹,但是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上辈子小宝虽是常年卧病在床,却是对庆王府的事知道不少。在他记忆中,打从他记事开始,庆王就在京中,之后等他长大了才知晓,他父皇坐上皇位之后,就大刀阔斧地削掉了所有藩王。
安王、代王、庆王、吴王俱都在京中,不过比起庆王这个晋安帝自始至终的追随者,安王等人是泯灭于众的。除了有个亲王的帽子,很少在人前露面。反倒是庆王,即是晋安帝的拥护者,又是心腹,自是在京中风光得意,权力在握。
而上一世,琰哥儿虽是庆王世子,但却并不得宠,得庆王宠爱的是府上的二公子。不过他父皇却是颇为看重琰哥儿,不止一次说这孩子是个将才,在他最后那次的大病之前,琰哥儿被父皇派去了边关。
这一切思绪不过是顷刻之间便闪过小宝的脑海,他没敢多想,他娘这会儿正尴尬着呢。他突然从庆王妃的膝上滑下来,跑到瑶娘身边,指着琰哥儿和珠珠:“小哥哥,小姐姐。”
庆王妃也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忙打岔笑道:“小宝想跟哥哥姐姐玩儿是不是?琰哥儿,来和弟弟玩,带着妹妹一起。”
然后三个小豆丁便凑在一起了。此时才发现,小宝虽是里面最小的,但个头可一点都不矮,比两岁的珠珠高,也只比琰哥儿矮了半个头。
小宝个头远超同龄小孩子是一个,另一个也是琰哥儿太瘦弱了。
庆王妃不禁感叹道:“小五嫂养孩子养得真好,琰哥儿这孩子打从生下来就小,怎么都不长,我天天愁死了。”
提起育儿经,瑶娘可就有话题说了,她不禁问了些是不是琰哥儿胃口不好,活动太少之类的话。两个当娘的在这边说,三个小娃儿手牵着手,就往门外去了,有丫头们看着倒也不怕出什么事。
琰哥儿牵着小宝左手,珠珠在这里面最矮,却要充当小姐姐牵着他另一手。不光如此,还对他说:“小宝弟弟,我屋里有只小狗,你听话,我就带你去看。”
小狗啊。小宝看着眼前这个矮豆丁,叹息道:“那好吧。”
三人本是结伴去看狗,看着看着就把小狗抱出来,放在院子里玩了起来。
这小狗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就是只小土狗。黑鼻子,黑眼圈,四个小爪子也是黑的,其他地方却是土黄色的毛。
长得丑丑的,但是挺可爱的,一身小奶膘,跑起来小肚子一颤一颤的,跟在珠珠后面咬她裙子。
琰哥儿保护妹妹,拿着根小树枝撵它,可小土狗一点都不惧,琰哥儿又舍不得打小土狗,只能十分无奈地在旁边瞎着急。
小宝站在旁边看得满眼无奈,脸上却是带笑的。
这时,从院门外匆匆走进来几个下人,人刚进院子,就被人拦下了。
庆王妃听到动静走出来。
那下人之中为首的一个丫鬟恭敬道:“王妃娘娘,韩侧妃请您去一趟。客人都到的差不多了,都等着您呢。”
庆王妃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半晌才道:“本妃这就去。”
瑶娘坐在里面就听到外面的动静,心想庆王妃和那韩侧妃之间矛盾肯定不小,怪不得之前来时晋王会说那种话。
正想着,庆王妃从外面走进来:“也总不能让嫂子就陪我坐在这儿,呈祥阁那边许多府上的夫人都到了,咱们过去看看吧。”
瑶娘点了点头。
这呈祥阁位于庆王府后花园,临着一片湖光水色,景色十分优美。
有点像似水榭,但却又比一般的水榭大很多。分几处地方,以抄手游廊相连,有一处大花厅是临着湖,另几处则是临着花园。
晋王府也有个这样的地方,若不是景子不同,瑶娘真怀疑是在晋王府。
庆王妃和瑶娘到时,呈祥阁已经到了许多人了,四处可见衣香鬓影。这些个贵妇和贵女们或是三三两两,或是三五成群,散布在这一片建筑之中,各自与相熟的人说话谈笑。
而最大的那一处花厅之中,已经坐着许多贵妇,看模样和打扮俱都是京中首屈一指府上的女眷,韩侧妃陪在一旁,看得出此女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个性,和大家笑语声声,一派热闹喜气。
她身边立着个丫鬟,手里抱着个孩子,一身大红,颈子上带着个金锁,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
一见庆王妃来了,韩侧妃就站了起来,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姐姐,你可算来了,让妹妹好等。”
这话说得就有些歧义了,貌似正常,实则透着不同寻常。
庆王妃一直没露面,由韩侧妃出面招待这些上门道贺的女眷们。按理说也不是不可,侧妃也是上皇家玉牒上的侧室,在座的估计没人比她品级更高。可侧室总归是侧室,又不是没有庆王妃,哪能让她喧宾夺主。
可庆王妃明明在,却不愿出面,这就值得人深思了。在坐着的都是混迹后宅多年的人,各家各府上情况都大同小异,正室与侧室,大妇和小妇,是一项永恒不变的命题,大抵只有在棺材板阖上的那一日,才能摆脱这一切。
同情庆王妃的自然有,不屑韩侧妃也不少,可这一切都不会影响表面上的融洽。又不是自家事,不过是上门吃顿酒,谁愿意去管这种闲事,有戏就看着,没戏就闲着,历来如此。
作为旁观者可如此,作为当事人显然没办法如此洒脱。早在进来之前,庆王妃就远远见到了韩侧妃的得意,心中又哪里是滋味。
她撑起一抹笑,对韩侧妃道:“今日小五嫂第一次登门,这不,殿下命本妃好生招待,所以才会来迟了。”之后端起主母的派头,对旁边的一众贵妇歉道:“诸位能来,王府蓬荜生辉,本妃荣幸之至。”
“王妃客气了。”
“能经历这等喜事,对我等来说也是三生有幸。”
一阵客套的寒暄之后,韩侧妃便招呼说要为二公子抓周。这可是今日的重头戏,随着一阵口口相传,很快这处花厅里里外外便围满了人,大家俱是面带笑容地看着正中那张三米见方的案桌上坐着的红衣小童。
案上放满了各式抓周要用的玩意,有玉佩、有四书五经各一本,有笔墨纸砚、算盘、帐册等,还有专门做小的弓箭和大刀,另还有些宫花与胭脂、吃食和一些小儿的玩具之类,但这些俱都是放在边角的位置,不过是为了凑数罢了。
瑶娘忍不住摸了摸小宝的脑袋,当初小宝过周,晋王本是也要大办一场。可惜逢上了弘景帝万寿,当时在路上,只能一家三口吃了碗长寿面了事。此时见到如此热闹场面,她心中不禁觉得有些愧疚。可转念一想她的小宝如此聪慧,日后定非等闲可比,而这抓周不过是讨个喜气,当不得真,也就释然了。
正是要开始,韩侧妃突然说话了。
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章放在桌案上,“为了讨个喜气,殿下特意把自己的金印借来一用。”
这金印龟钮,龙首龟身龙尾,整体呈方形,一看就不是凡物。
事实上也确实不是凡物,皇子受封,当有金册金宝,而这金宝指的就是金印,代表着王的地位与威严。只是金印过大,又太重,并不适合平时日常之用,所以会造出一个材质、样式、印面,都相同的缩小版金印,作为平常之用。
很显然韩侧妃手中拿的正是代表着庆王的金印,也是庆王日常所用之印。
能把自己的金印给一个侧妃,哪怕只是暂用,也足可见一斑。尤其此印在此时,出现在这里,就更让人心生微妙了。
作为抓周之用,倘若二公子真是抓到,那又将大公子置于何地?
毕竟这金印可是代表着庆王的威严,而抓周抓得是喜气,也是大人对小儿的期许。难道说庆王不喜大公子,反倒对二公子寄予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