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妃没再看她,而是面容恭敬地对弘景帝和魏皇后道:“此事既与儿媳有关, 当得容许儿媳解释一二。”
“讲。”
“前事不可追忆, 孰是孰非,早已有论断。错了就是错了, 儿媳已然知错,闲暇之余寄情于乡野之间,也曾习了些佛法,每日诵经礼佛以赎自身罪过。在儿媳来看,这样的日子更适合自己, 可做人父母难免多思多虑。儿媳的娘只有儿媳这么一个亲女儿, 恨不得代为受之,可惜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于儿媳的娘来看,儿媳身陷囹圄, 归期不定,自然不知道儿媳心里也是乐意这样的。
“儿媳说了这么多,其实就只想说一句, 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媳的娘糊涂铸成大错,千错万错,都是因为儿媳,还望父皇和母后千万不要降罪于她。”
徐国公夫人整个人都傻了,万万没想到女儿来后竟会说出这般话。
她本就是心性软弱之辈,之前被瑶娘驳得花容失色,早已是强弩之末。徐国公夫人就算再傻,也知道当下情况不利于自身。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咬牙硬撑,却万万没想到砸自己台的竟是自己的女儿。
“你魔怔了,你魔怔了!你跟娘说,是不是有人威胁于你?是不是晋王,是不是他为了那个姓苏的女人,威胁你出面说出这种口是心非的话?”
晋王妃摇了摇头:“没有人威胁女儿,女儿很好,也没有魔怔。”
“没有魔怔你为何说出这种话?本就是他二人为了私情逼迫于你,你堂堂的王妃竟被逼到庄子上去养病。现如今你竟向着他们说话,你说你不是魔怔了是什么?还是你在怕什么,不要怕,娘拼了这条老命,今日也要替你讨个公道!”
徐国公夫人宛如疯癫也似,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还伸手想将晋王妃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晋王妃本来平静的面容,突然一下子悲怆起来,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
“娘,没有什么公道不公道的,若论讨公道,应该别人向我讨才是。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不喜欢男人,我和殿下一直有名无实。”
徐国公夫人的絮叨戛然而止,殿中也在一瞬间变得极静极静。
所有人都眼含震惊的看着晋王妃,失去了言语。
“燕儿,你说什么?”
晋王妃挺直了腰杆,泪中带着坦然:“我说,我不喜欢男人,我和殿下成婚多年一直是有名无实。那苏侧妃当年其实是我亲自寻了来,送到殿下身边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遮掩这件事。所以娘,您不用替女儿可惜、不值,甚至愤恨。你以为的好,其实对我来说,并不是好。”
徐国公夫人似乎一下子就懵了,整个人都回不过来神:“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你当初为何要她的孩子,以至于犯了大错。燕儿你肯定是骗娘的对不对,对不对?”
“娘,我没有骗你。我是晋王妃,我需要一个孩子,我需要一个孩子来遮掩这件羞于见人的事情。我的王妃之位需要一个孩子来维持得长长久久,所以我一时糊涂做错了事。”
晋王妃的态度太坦然,徐国公夫人知道女儿没有骗自己。她一下子激动起来,不住的摇头:“你爹不是这么说的,你爹说了只要能证明那孩子不是晋王的,那姓苏的女人就完了,到时候你就可以从庄子里回来,还安安稳稳做你的王妃。或是一年,或是两年,你定是要生个嫡子的,我女儿比我命好,不会生不出来儿子的……”
看见徐国公夫人这副样子,晋王妃心痛欲裂,一面流着泪,一面喃喃:“他骗你的,他骗你的……”
“他骗我?他骗我?他是不是又为了那个女人来骗我,他骗我骗我……”瞧徐国公夫人这样,明显是受打击太大,一时有些失心疯了。
可她说出的话却并未让人略过,原来这一切都是徐国公背后主使的。可徐国公为何要这么做?晋王是他的女婿,哪有老丈人坑女婿的。
可再想想被送去养病的晋王妃,与一直悄无声息的徐侧妃,明摆着徐家两个女儿在晋王府都不受宠,是苏侧妃一枝独秀,徐国公为何会如此做,似乎并不难以猜测。
也许是为了私利,也许是转投了他人,如今晋王府的小公子颇受弘景帝宠爱,若能借此证明小宝不是晋王的儿子,不过是晋王为了女色甘愿给人白养儿子,是时不光小宝完了,晋王也完了。
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扯了这么多,还是为了争储一事。
好深的心机,好毒辣的手段!
弘景帝冷笑,目光像似带了锥子似的在几个儿子脸上盘旋着。
“都长本事了!”
“圣上息怒。”魏皇后跪了下来。
几位后宫嫔妃,包括一众皇子和一众王妃们,都跪了下来。整个殿中除了一时失心疯的徐国公夫人,也就扶着她的晋王妃还站着。
“圣上父皇息怒!”
鲁王跪在后面,抻脖子看了弘景帝一眼:“父皇您别恼,儿子这就去徐国公府,问问那姓徐的背后到底是谁主使的。也太不像话了,哪有对妇孺下手的。”
说着,他就站起来要往殿外去,却被弘景帝叫住了。
“还嫌事不够多,唯恐天下不乱!”
鲁王很委屈:“儿子这不也是物伤其类么,照这背后之人这么个做法,以后家家户户都得提高警惕,不知什么时候儿子就不是自己的了,头上一摞大绿帽子。”
说着,鲁王也冷笑起来,眼睛在代王、永王几个脸上睃来睃去:“你们说是不是,三哥、四哥、老八?”
吴王有些恼:“六哥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夹枪带棍的。”
鲁王斜着眼:“我夹枪带棍了?老八你是不是听错了,还是自己对号入座?你不心虚对号入座个甚?”
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直到弘景帝震怒地击了一下扶手,两人才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你们父皇还没老,也还没死,当着朕的面,就上演一出兄弟阋墙的戏码!”弘景帝的模样有些痛心疾首,下面人自然又都跪了下来。
“父皇息怒!”
弘景帝站起来,什么话都没说,便离开了。
事情并没有就这么结束,当天晚上锦衣卫的人便光临了徐国公府。
锦衣卫乃是弘景帝亲军上十二卫其中之一,历来极少在人前露脸,只有朝臣勋贵犯下弥天大错,才会以这种方式上门。
整个徐国公府被团团围住,府里的主子下人都被从自己房里赶出来,聚集在一处厅堂之上。然后这群人便宛如饿狼下山也似,撒入这偌大的徐国公府。
徐国公目眦欲裂,须发怒张,却还是阻止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四处搜寻,似乎想搜出什么东西。
其实宫里之前发生的事,徐国公早就知道了,便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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