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沉默寡言,也因此明明赵祚不是皇长孙,反而被他抢到了前头。
赵晔已经大婚生子,如今连儿子都有了,代王也是当爷爷的人。代王府在序齿上,除了代王本人没占住长这一字,儿子是皇孙里头的皇长孙,孙子也是拔了头筹。若是换了别家府上,还不知怎样的得意和风光,可惜在代王府身上,就嫩是风波不惊。
代王以前自满意得自己的低调容忍,可他恰恰也最厌恶是这种低调容忍,低调容忍似乎成了他的符号,黏在身上一辈子都拽不下来。
“父王息怒,这事明摆着是晋王府那边刻意报复,您实在不用如此生气。”
代王将目光投注在长子身上,他的目光像似刀子一般,带着一种近乎严苛的锋利,隐隐中还带着一种嫌弃与厌恶。
赵晔仿若被针扎一般,瑟缩地垂目。没用的东西!
若不是他不争气,他何至于被大哥压在头上几十载。自己被压,是因为自己生得晚了,可他明明是长子嫡孙,偏偏争不赢赵祚,如今连个几岁的小东西都争不过。
当初父皇因为看重赵祚,所以一直保着大哥的太子位,如今又对晋王府的小东西如此看重,父皇会不会因为这小东西,而倾向立晋王为储君。若不然之前有朝臣请奏立他为储君,父皇为何一直避而不谈。
一想到这些,代王又坐立难安起来,看来他得加把劲了,势必要将这件事办到实处。也是广西那边事发有些不凑巧,偏偏赶在这种时候闹这么一场。
同时代王又想到自己在广西那边的折损,那些人可都是自己多年来处心积虑一点点安插过去的,却没想到一次就被一网打尽了。
若是不是他提前都有布设,又壮士断腕得够快,指不定将自己也牵连了进去。“下去吧,你即不争气,就好好将彻儿教出来。”彻儿是赵晔的长子,也是代王的长孙。
“是。”
又到了一年的除夕家宴,不同于去年,今年家宴却是冷清了不少。
安王、永王被圈禁,庆王被派去守皇陵,八位成年的皇子只剩了五个。少了三大家子人,家宴上自然冷清许多。即使鲁王和吴王两人已经尽力调和气氛了,弘景帝还是难掩萧瑟的神态。
也是最近朝堂之上事务太多,临近了年关都还不消停,广西那边越往下查越是让人心悸,明明已经封了玺,今儿白日里弘景帝还在乾清宫发了场怒。
这其中牵扯了多少人且不提,因为一个广西满朝难安,而弘景帝终究是上了年纪,明明去年家宴的景象还在眼前,才过了一年,他的头发却是又白了许多,背也越发伛偻了。
脾气也更加暴躁了。
一场家宴吃得是胆战心惊。
宴罢,各自出宫回府,而明日就是新的一年了。
第190章
新的一年, 诸事繁多。
初一元日大朝会, 及内外命妇入宫朝贺,初二到初五惯例是四处拜年吃年酒。到了初六, 各处府部衙门开了印,该上朝的上朝,该去点卯的点卯。不过在这正月里, 几乎没什么事,不过走个过场。到了初十开始,又要为灯节准备, 这一场年事稀稀拉拉要到过完正月才能算罢。
时间进入二月, 而弘景三十四年的二月, 注定是混乱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朝堂上请奏早立储君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及至汇集成一股股声浪,变成一道洪流, 席卷了整个朝堂。
起先弘景帝是不予回应,说多了便是暂且不急, 可惜这些朝臣们宛如打了鸡血也似,只差追着弘景帝进言了。朝堂上每天气氛都很紧张, 弘景帝脾气越来越暴躁,有数名官员都被赏了廷杖, 一时间朝野上下侧目, 议论纷纷。
事情愈演愈烈,一日早朝, 有数名老臣当朝脱下官帽官服,冒死进谏。弘景帝终于不得不面对这件事情了。
他让大臣们各抒己见,举荐一位品德兼具的皇子为储君,自此开启了朝堂之上为期半年之久的混乱。
如今朝堂上以举荐代王的声音最为响亮,代王乃是中宫所出,又是符合情况最为年长的一位皇子。可代王的不足之处也是非常明显的,那就是太过中庸,没有一处能拿出来说道。
论贤德,他不如安王;论博学多才,他不如永王;论文武全才,处事果断,他不如晋王;甚至连鲁王都有能拿出来说道的长处,可偏偏代王没有。
就是因为这个,朝堂上反对的朝臣也是挺多的。
而就在这时,连着上演了几出大戏,先是安王泣血自诉思念之情,不断往宫里递话请求能进宫看一眼父皇。弘景帝念在父子情分上,召了安王进宫,父子二人在乾清宫促膝长谈一番,安王因此被解禁。
跟着没多久,永王也有学有样,他大抵也清楚自己不下狠手,弘景帝是不会放他出来的,遂闹了一场病入膏肓,最终也得到了解禁。
本来安王和永王早就入了场,只是二人被圈禁,明面上支持二人的朝臣寥寥无几。如今两人费尽心思出来,自是整合所有势力开始与代王角逐。
其实前朝后宫都清楚弘景帝的意思,就是想看着儿子们斗。可如今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几个人能坐得住了,真让代王得逞,这一跪下去就是子子孙孙。
甚至连鲁王和吴王都忍不住搀和了进来,唯一能坐得住的大抵就只有晋王这个怪胎。
朝堂上举荐晋王的大臣,也不是没有,甚至不少。可惜乱成一盘散沙,根本形成不了气候,还没开头就被几方群起攻之淹没了。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又是一年暑夏来临,而如今的朝堂也宛如一锅已经烧滚了热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炸开了锅。
就在这当头,弘景帝的眩晕之症犯了,只能暂时休朝,众皇子们挨个来乾清宫侍疾。
其实所谓侍疾,不过就是在旁边看着太监宫女们服侍汤药,再嘘寒问暖几声。弘景帝身边这么多人,也用不着儿子们亲自服侍。
小宝每天都会来,有时候是趁着午间休息之时,有时候是上书房下了学。他如今出入乾清宫宛如自家后院,尤其他年纪小,有时候不用通报就进去了。
“皇爷爷,你不要看奏折,好好休息。这些奏折就算不看,也不会跑掉的。”
小宝一走进来,就看见弘景帝坐在大炕上,腿上搭盖了一层明黄色缎面被子,正靠在靠背上看奏折。他面前摆了张小炕桌,上面放了一叠奏折,与朱笔砚台等物,时不时还执笔在奏折上批阅着。
“你来了,午膳用过了?”弘景帝答非所问。
“孙儿在上书房用过了,皇爷爷用过了没?”
“朕没胃口……”
话音还没落下,小宝就自己爬上炕来,将弘景帝面前的奏折一揽全部抱在怀里。刚好李德全凑过来要给小宝脱鞋,他顺势就把奏折都塞给李德全了。
“皇爷爷,你还是先用午膳,这些奏折就不看了。”一面说,他还一面把弘景帝的朱笔和砚台都给拿走了,小炕桌转瞬就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李德全也是个有眼力界儿的,很快就让人端来了茶和点心,占据了那张小炕桌。
弘景帝只得无奈地靠回去,笑骂道:“你倒是跟在后面挺快的。”
“老奴也是心疼陛下,就和琛公子所言一般,这些奏折一日两日不看,也不会长了腿跑掉。再不济还有文华殿的那些阁老们,有他们看着朝廷不会生乱子,陛下如今还是以养好龙体为主。”
“行了,别跟在朕后面念叨了。去让人摆膳,小宝与朕一同再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