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1 / 2)

<h1>第13节</h1>

荣王在旁笑着看她,孩子已经七个月大了,她肚子圆滚滚的,像是个球儿,自己却跟个孩子似的,脸上满是雀跃的神色。他喜欢看她这样生动的样子,然而总怕她磕着碰着,早就叫人把屋内所有有棱角的家具物件能收则收,或者在尖锐处包上软布。

“小心些。”他按着她坐下,禁不住问:“你很喜欢小孩子么?”

“嗯!”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面上的喜色却像潮水一般退却。

“怎么了?”他不知自己哪处又碰到了她的逆鳞。

城澄歪头打量着他,紧张地问:“你……不喜欢小孩儿吗?”

荣王和她成婚之前已经老大不小了,竟然一个孩子都没有,这让她不得不怀疑。

他没想到她会是在担心这个,但不管怎么说她开始在意他的想法,这是好事。“不是不喜欢,只是过去征战在外,没有精力去抚养一个孩子。”他说的是实话,裴启旬一直以为“养不教,父之过”,如果他不能亲自参与孩子的成长,那他就不配做一个好父亲。他也怕自己的儿女会被深宅妇人养歪,索性就一直拖着,直到如今。

她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心思都写在脸上,非常惹人怜爱。他不禁笑了笑,温声问她:“可以摸摸你的肚子么?”

她莫名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但还是点头“嗯”了一声。他温热的手掌随即覆了上来,轻柔而眷恋地抚摸着,像是对待稀世的奇珍。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她笑着说:“程太医说了,我这胎坐得稳,没那么容易掉的。”

“不许胡说。”他温柔地责骂一句,没有半分力度。城澄吐吐舌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怕他了。看起来高高在上的荣王殿下,其实对她很容易心软的呀。

突然间,两人同时看向对方。荣王眼中浮现出惊喜:“他动了!”

城澄笑着点头,这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胎动了,只不过先前她一直疏远着他,裴启旬没这个机会亲身感受。

他突然无比期盼自己的头一个孩子,和城澄猜起是男是女。说起孩子的性别,她有几分敏感,正好趁机问他:“你一定很喜欢儿子吧?”

他诚实地点头:“如果是儿子,本王可以亲自教他读书和骑射。”但如果是女儿,恕他生母早逝,又没有同胞的妹妹,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和女孩子相处。大概会无休止地溺爱,把她捧到天上去吧。

她在他肩上轻轻一砸,娇嗔道:“哎呀,你不应该骗我,生男生女都一样的么?”

这亲昵的举动叫他欣喜,裴启旬强自压抑住咧嘴傻笑的冲动,勉强维持住亲王的尊荣:“那你呢,你喜欢男孩儿女孩儿?”

“喜欢女孩儿,但不想生女孩儿。”女孩子这一生太苦,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但凡有一点自己的主意,就会为纲常伦理所不容。她看似活得潇洒自在,但背后受过多少苦楚,经过多少非议,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她庆幸自己有这样强大的心脏,但不想让她的女儿再经历一遭。

他看她神色黯然下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低声宽慰道:“你放心,无论是男是女,本王都会保护好咱们的孩子。”

可有些时候,天命难违,即使尊贵如他,也有一些事情无法掌控。

☆、第30章 公主

第三十章公主

寒冬腊月,朔风裹挟雪沫尽数拍打在窗栊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左右城澄又不出门,她不许人扫了她门前的雪,平白破坏了气氛。裴启旬纵着她,干脆给下人们免去这则差事,王府上下一片冰雪。

书房里,裴启旬捏住笔管,压着宣纸批下宣谕。这几日他鲜少去往兵部,一则,漫天大雪,勾不起往外头走的兴致;二则,兵戎之事,咸决于荣府,这不就够了吗。

至于三则……城澄临盆,他放心不下,只想随时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狼毫轻重缓急,自有铁画银钩显露于纸上。银盆之内,炭火正旺,微有些许爆裂之声。待最后一笔落下,他随手将笔管掷入笔洗,清水晕染墨色,好似墨云翻飞,有吞噬乾坤之势。

他起身走至炉边,轻拾火钳,放入一枚木块。不时有火星升起,而后寂灭。

“王妃起了么?”他问身侧的南慧。

南慧应了一声,他便拉开檀木红门,任由冷风扑面。适才的困倦顿时一扫而空,裴启旬将石青色的刻丝斗篷一裹,迈出屋子。

屋檐下的石阶上早已覆盖了厚厚的雪层,靴子踩着青阶而下,半分没入雪内,将积雪由松软而踩实。他突然忆起儿时的乐趣——宫里不许有积雪,他就悄悄带着三弟去天一门前的空地上去踩雪。那一处甚少有人去,每次都会留在最后被处理。现在想来,应当是宫人们知晓小主子的乐趣,有意为之。

他还记得三弟年纪小,却很贪玩,蹒跚地跟在他的后面,踩他的脚印。现今是绝不会如此了,他们都长成了不动声色的大人,朝陌路而行。

他闲庭漫步,顺小道而行。几根枯枝之上的积雪因随手一拨,掉下好些落在肩膀上,也不拂去。一路顺手折了几只开得正好的红梅,到她小院门口之时,已成一景。忍冬连忙接过,插瓶蓄水,还贴心地拿去给城澄闻。梅花清淡,正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笑了一笑,起身要行礼,还没站起就被他按住。“没几天就要生了,你这是做什么?”

“礼不可废,以后做了母亲,我也要教他皇家的礼节,自己怎么能不会。”她向来不耐烦冗杂的礼数,但她的孩子既然生于皇室,就不可以不顾这些礼节。是无奈,但却是必然。

他拗不过她,倾身去看她写的字。她其实很聪明,他把着手教了几日,便写得有模有样,自己还上了瘾,寻了赵孟頫的帖子来临。她不学无术时,他管着,如今好起学来,他也得管着:“这么早就练字?歇着吧,别累着眼睛。”

她刚想抱怨他好烦,秀眉突然深深锁起,整个人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紧张不已,但仍保持着惯有的冷静:“肚子疼?”

她吃力地点头,疼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仰头喘息。他急忙将她搂在怀里,让她有个凭依。

下人们早就知道这几天就是正日子,虽然紧张,却并不慌乱。不待主子吩咐,便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烧水的烧水,喊人的喊人。稳婆早已在府内住下,转眼间的功夫便已准备完毕。

裴启旬亲自将她抱到产房里去,握着她的手守在一旁。早先底下人没料到这一出,产房里连个踏脚都没准备。

哪有让堂堂亲王跪在地上的道理?南慧刚要劝,就得了她主子一个“滚”字。她管着王府也有几年了,一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却也只得按捺住悲色,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

城澄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一些,刚才多半儿是吓的,毕竟是头一胎,是女人的生死大劫。她在他手心挠了挠,裴启旬附耳过去,就听她低声说道:“你出去。”

他心头一震,眼底涌现处受伤的神色。他想坚持,可终究在她坚定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只得等在门外,听她痛苦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仿佛正有人在用钝刀子将他缓缓地凌迟。

终于在日落时分,她拼尽力气,诞下一女。他终于忍不住,冲进去看她。只见城澄光洁的脸上满是汗水,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

她脆弱得像是新出胚的瓷器,他甚至不敢碰她,生怕她轻轻一碰就会碎了。城澄没有力气同他客套,只微微笑了一下,便陷入沉沉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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