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曹承元一早来接我,我还在浴室犯恶心。我没有享福的命,恭叔去世后我经常晕车,吃了晕车药也不见好。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晕车恶心的感觉涌上来,我抱着马桶想吐,又吐不出来。
“罗老板,要不我去和徐老说,换个时间吧。”
我摆摆手,难受地不想说话,拿出手机给他打字看。
“不能失约。”
“可是,罗老板……”
我站起身换上衣服,扶着曹承元上了车。
早上这一通折腾,硬是把时间都耗没了,碰上了早高峰的到来,车堵在半路上。我打开窗想吹吹风,结果闻了混合各种尾气的气味,更难受了。
我身上发虚,指尖冰凉,曹承元透过后视镜看我,我才发现我的脸也白的吓人。幸好徐老住在郊区,开出堵车的一小段路就通畅多了,从外面扑进来的空气也比市里清爽,我脸色才渐渐好起来。
徐秉隆徐老的工作室兼自宅,建在一片百余亩的水塘边,水塘另一侧是几家美术馆和展览馆。
徐老好静,除了一个保姆,工作室一般没有别人。门下学生不多,收徒弟有老一辈拜师学艺的制度,规矩多的很,学风森严,就算是他的亲学生,也常在外面忙,除非逢年过节,否则轻易不来惹这尊大佛。
曹承元摁完门铃笔直的站在工作室门外,保姆打开门引我们到会客厅。外面天色正亮,穿过走廊到会客厅,却是一片昏暗,全靠透过墙壁上几个小孔和裂缝打出的光照亮。
走廊的尽头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旁放着一张案台,不合时宜的白梅插在阔身圆形花瓶里,蜿蜒着指向会客厅。
徐老盘腿坐在蒲团坐垫上,精神矍铄,朝我们挥挥手。我们坐在他对面,向他问好,把资料拿给他,又说了些客套话。
徐老摆摆手说:“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徐老,我们还是想请您亲自去实地看看,毕竟我们提供的信息不能涵盖方方面面,万一您看过现场又有新灵感呢?”
“谁说我不去实地看了?做设计的不去实地看,去哪看?凭你们给我这几张破烂让我画吗?”
曹承元有些愣神,看向我。
我接过话:“徐老,您邮件里说腿的毛病最近又复发了,还没出冬天,有些痛风……”
徐秉隆突然把拿在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拍,我和曹承元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他,没敢说话。
“小柏,你上楼,去把他给我喊下来。”
保姆柏阿姨从外面进来,不多问,上楼了。徐老把资料卷成筒,一下一下敲在桌子上。
我们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楼梯,柏阿姨后面跟着一个长发及腰的人,穿着黑色的睡袍光着脚,上身藏在半截楼梯里,只露骨光洁的左腿。
非礼勿视,我和曹承元赶紧低下头,心里默默揣度这位老艺术家真是风流倜傥。那人下楼到了会客厅,徐老把资料扔在他身上:“你管得越来越宽了?我是怎么教你的?做设计,一定要看实物!你现在倒好,替我回绝实地调查,你想让我晚节不保啊?”
那个人坐在地上,靠着徐秉隆,头发环绕腰肢,带着略微撒娇的语气说道:“哎哟,我这不是怕您辛苦嘛,其实我去也是一样的。”
这声音又熟悉又陌生,我的手忍不住微微发抖,悬在线上的铃铛嗡嗡作响,仿佛要把整只铃铛震碎。抬头的一瞬间,像一把刀插进夏日里即将爆裂的西瓜,砰地一声,我看到那双我十年没见的眼眸。
“哥,你说呢?”
罗凯靠在徐秉隆身上,笑盈盈地露出犬齿,看着我说:“哥,你觉得我能替徐老完成这个任务吗?”
我头脑一片空白,各种恶心龌龊的猜想被潜意识抑制又不断穿过破裂的心流向大脑,不知怎么,昨晚电台里的两句古诗突然被我记起:
“梦中未比丹青见”、“人间别久不成悲”。
已经十年了,只要不断摧残,“忘不了”也会“忘的了”吧。
徐秉隆推开他,“去去去,别缠着我,还有客人呢。”曹承元从一脸惊讶变成惊恐,张着嘴看看我,又看看罗凯。
“怎么?我俩长得不像吗?”罗凯走到我和曹承元中间坐下,双臂揽着我的脖子向曹承元晃。
“呃……那个,像!挺像的!”曹承元磕磕绊绊的说着,罗凯转头看向我,脸快贴在我脖子上,“我就说嘛,我俩可是双胞胎,怎么会不像呢?你说是吧,哥。”
我抬起头,他软塌塌的头发缠着我的脖子,身上淡淡的柠檬香入侵我的鼻腔。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闭上眼睛喘了一口气,说:“嗯。”
徐秉隆好像知道我是他哥,点头同意让罗凯替他去,交代他注意事项,又和曹承元约好时间。期间我一直低着头,看着罗凯的发梢扫来扫去。
他们商量完,曹承元碰了碰我的胳膊我才回神,起身的时候双腿发麻,幸亏被曹承元搀住才没失态。
从徐秉隆家出来,曹承元开车,我在后排座椅上
', ' ')('浑浑噩噩,脑子里什么都在想又什么都没想,我看着泛白的天空,只记得罗凯身上的柠檬香,除此以外他的眼神,他的语气,他说了什么,我都想不起来。
“罗老板,你……要回家吗?”
曹承元一句话把我喊醒,我让他赶紧在路边停车,头痛得要撕裂开,下车在路边狂吐。曹承元拍着我的后背,不说话。
我吐得绿水的苦味充满口腔,他给我递了一瓶水,我漱掉苦涩,只觉得心里比胆汁还苦。他把我送回家,钥匙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带我在附近的酒店开好房间,把浴缸放满水,关上门走了。
我躺进浴缸才发现还没脱衣服,站起来一脚又滑进浴缸,痛得我想哭。
我把脸浸在水里,捂住双眼,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