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眉头却皱得更厉害了,而且盯着余耀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却没说话。
余耀笑笑,“好吧,您打算多少钱出手?”
老太太却回答了前一个问题,“我父亲不找人鉴定,自然是有原因的,只是不足为外人道。”
稍顿,她又说,“我现在出手,本来想走拍卖的,但今天去了一家拍卖行,却给我说了一堆套路,还让我先出一些乱七八糟的钱。我就又去了七星桥古玩市场,结果走了几家,都是心怀叵测。”
余耀心里咯噔一下,“您的意思是?”
“话已经说完了。”老太太收起了瓷碗,又装进了包里,“你这里也不合适,所以我就不用报价了。”
余耀苦笑,“就是说您卖这东西也是看人呗?这交流了一下,琢磨了一下,也觉得我不合适?”
“你是挺机灵。打扰了,再见。”老太太说完,便拎着包走了。濮杰跟上,“老太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们可都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
“我已经决定不卖了。”老太太很坚决,看都没看濮杰。
余耀快走几步,将老太太送出门,却并没有多说话。
“哎?这老太太到底怎么回事儿?”返身后,濮杰点了一支烟,脸带郁闷,“这不是好东西吧,上杆子吹牛;这带好东西来的吧,突然又不卖了!”
“挺有性格。她一说咱们这里不合适,我就知道不可能劝回头了。”余耀也点了一支烟,“算了,不卖有什么办法?哪能笔笔生意都顺当?”
“也只能这么想了,真是可惜了!”濮杰又问余耀,“不过,这定窑碗,真有镶金口的么?没听说过啊!”
“史料上很少提,所以很多行里人不知道。不过我之前在图书馆看过一本《宋两朝供奉录》,里面提过‘金扣’、‘银扣’的定窑器,虽只是一笔带过,但说明是有的。”
之前提过,宋代定窑瓷器有个特点,和其他窑口都不同,就是有一段时间是“覆烧”——碗口朝下扣着烧,如此一来,碗底不露胎,但是碗口一圈露胎,有一圈涩口儿。
烧成之后肯定是要修磨的,但是再修也不如釉面光滑,所以宋徽宗认为“定器有芒不堪用”。
解决“不堪用”的办法,是新开了一个窑口,加大御用瓷器的供给量。这,就是汝窑。
所以,有些人并不知道,定窑碗曾经有过“金扣”、“银扣”的御用器。
其实,不堪用的最重要的原因,并不是碗口的“芒”,而是定窑以白瓷见长。
宋徽宗还是喜欢青瓷,这白瓷的东西有一点儿毛病,他就受不了,而且定窑贡奉瓷器上加了“金扣”、“银扣”也不行,直接新开窑口。
碗口有“芒”是不好用,吃饭喝粥它磨嘴。不过也就是对皇家贡奉的定窑碗以金银镶口,既然加了也改变不了使用者的态度,后来又开了汝窑,那这样的东西估计也就逐渐没了。
所以,这只碗比一般的定窑碗,是要更珍贵的。
但古玩不是普通商品,想入手好东西,得天时地利人和全都有了才行。而且,古玩买卖上的各种遗憾太多了,不能不想不开,要不然在行里混,那得郁闷死。
哪怕就像这个老太太这样,有点儿“无厘头”。
今天是有点儿不爽利,余耀点了一支烟,“算了,走,关门找个好地方吃饭去!”
当然了,也不可能天天都这么不爽利。日子它一天天地过,如奔流的河水一般,有急有缓,有高有低。
很快,便到了鬼眼门传人相约在天净山会商的农历二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