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她做不到了。
而且她了解赵铖,他不喜欢任何人违逆他,她也就罢了,可若是其他人,想到他的手段 原先她对景灏无感,可是若他曾经救过她的命,她就不该把他牵扯进来 慢慢想着,她反而越发的坚定下来。
她道:“世子,家父生前已经将我许配于肃王殿下,您向太后娘娘请求赐婚一事,还是请您澄清一下吧,此事闹到朝堂,您知道,家父的婚约在前,我和肃王殿下的婚事是改不了的,此事闹大,只会徒增您,西蕃王府和肃王殿下的隔阂。”
景灏的面色有些白,但他看着明珞,坚持道:“你呢,那你想嫁给他吗?你若不想,我就会争取。”
争取,要怎么争取?
明珞想到明太后的话,“若是景世子在早朝上当众求娶,哪怕是先帝在世,也不可拒绝,届时不说朝中众臣,就是宗室那边,也定不会放过我们”,她又想到姑母突然改变的态度,想到前世无时无刻不在暗中较量的太后,明家和赵铖,心中就是一凛。
可是事情真要闹大了,自己会成为什么,红颜祸水?
她不觉得这事能影响赵铖多少,但却会让赵铖的部将臣属更视自己如眼中钉,届时自己若真再嫁给赵铖,处境必然更加艰难。
明珞定定看着景灏,握着拳的手有些微颤抖,缓慢但却坚定道:“会,我会嫁给他。”
想不想并不重要,她现在根本没有犹疑和任性的资格。
“阿珞!”
景灏听言脑子一热,突然跨前一步,伸手就去抓明珞的手 明珞连着退了两步,可是景灏是习武之人,她根本退不开,那只握着匕首的手手腕仍是被景灏攥住。
阳光下,那把匕首上面镶嵌的红蓝宝石闪着华丽的光芒,可是这光芒再耀眼,竟都比不上景灏攥着的那只手 雪白得竟似闪着莹光,纤细柔嫩仿佛要被掐断。
明珞和景灏两人是在经堂后院,这里很少人过来,就是经堂里面也只有寺内为数不多的僧人才可内进,两人是在回廊深处说话,根本不会再发生像上次在升平大长公主的别院里那样被人偷听的事。
但听不到,不代表看不到。
赵铖坐在经房东侧的坐席上,正对着窗口,他听不见两人说话,但他目力极好,明明距离很远,却能清晰得看见明珞面上的每一寸表情,看她或吃惊,或无奈,或痛苦,或迷惘,或开心的表情,清晰得他恨不得看不到 他之前一直以为景灏只是一厢情愿,这两人并无什么特别的关系,可此时他看两人的对话,两人之间分明有些什么特别的暗涌,有着让人难以言诉的微妙情愫。
他听不到明珞拒绝景灏的话,也听不到明珞对景灏说“我会嫁给他”,他只看到了明珞看着景灏的目光是对着他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偶尔流出的脆弱,还有清亮的,带了些调皮和苦涩的笑容。
这一切已经让赵铖心中的嫉妒之火差点就掩不住 是的,他非常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嫉妒那个原先他根本没看在眼中的西蕃王世子 这种嫉妒已经让他几近愤怒。
及至景灏突然上前握住明珞的手,他终于再忍不住“砰”地站起。
虽然他看到明珞很快甩开景灏的手,但他脸上的戾气也没能因此消散几分,盯着外面那两人的目光像是要杀人一般。
“唉,”主座向南而坐的席位上坐着的一位老僧人叹了口气,道,“真是冤孽。”
当晚,肃王府,书房。
“王爷,那把匕首是西蕃王世子的随身之物,据说是西蕃王世子册封时收到的礼物,每一代西蕃王世子受封,西蕃王都会将自己手中的这把匕首赐给受封的西蕃王世子。”
赵铖听着自己属下回禀,面色冷得跟冰似的,点了点头,道:“北黎族的人带来了吗?”
“已经带来了,就侯在门外。此人名唤木术,是北黎族的长老,在北疆蛊术极负盛名,他的母亲还是南疆丝苗族族长的女儿,所以不管是北疆的药蛊,还是南疆的虫蛊,他都知之甚详。”
赵铖点头,道:“传进来吧。”
其实所谓的蛊,在赵铖原先以为,不过就是或致毒或致幻的毒虫或药物,经过长期调制喂养,药性更毒更烈而已。
不过进来的木术那样貌却不似整日与毒蛊为伍的异族之人,他须发尽白,面目清瘦,看起来倒更像是个有点精明的药师。
赵铖坐回到座位上,木术行礼,他摆了摆手,就直接问道:“木长老,听说你们北黎族擅蛊,你能跟我说说控制人心的蛊术都有哪些吗?无须提具体的药物,只要跟我说说有哪些类别和功效即可。”
木术不知肃王此话何意 他之前试探带他来京之人,可那人心志坚定,自己也不敢随便用药,竟是无论如何试探也得不出半点信息来。他不敢随意糊弄,便认认真真的将药蛊和虫蛊中或可致幻,或可迷人心智,或可迷人心神的蛊类都言简意赅的说了说。
但这些都是或暂时致幻,乱人心神,或长期用药物控制人使其慢慢失了心智或神志的东西,并无什么特别。
他慢慢问了木术很多问题,最后才似随意问道:“那有没有什么蛊术可以使一人对某人钟情,但蛊术对被施蛊之人却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他前面的问题都是针对木术口中的某种药蛊或虫蛊提出疑问,这是第一次问是否有一种蛊可以有某种效果,木术可不是什么蠢人,立即便猜测可能这个问题才是这位肃王爷千里迢迢将自己寻来的原因。
他细思了一番,谨慎答道:“的确有这种类似功效的蛊术,药蛊和虫蛊都有,便就是外人所说的情蛊,但所产生的效果也不知是否称得上是王爷口中所说的钟情。这种情蛊,以女子或男子之血长期喂养,给人种下,被施蛊之人只要遇到施蛊之人,闻到施蛊之人的气味,便会自然而然的对施蛊之人产生不可抗拒的爱慕,亲近,或对其身体的渴望,长期相处,感情自然也就慢慢生成,也算得上是钟情吧。”
像是,但又不全是。
赵铖默了一会儿,道:“喂养这种情蛊,要是什么样的条件?有什么要求,效用可以持续多久,还有,对被施蛊之人可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你把这些都细细说上一说吧。”
这木术头皮有些发麻,这肃王爷,他特地把自己寻来,不会就是想给人种情蛊吧?
肃王赵铖在西北多年,常年征战,在西北和北地素有战神之称,木术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西域各国也好,北鹘也好,还有西北和北地大小各部族也好,迷恋他的女人,或者想送他女人的家族或部族不知凡几,可他年纪不小,竟是半点女色不沾 因此在北地也有暗暗流传肃王好男风的传言。
可现在他寻来自己,就是要给人种情蛊?所以他不沾女色,是因为有意中人却求之不得,甚至到了要种情蛊的地步?
木术头皮发麻,心中忐忑的原因是 若是这位王爷真让自己做这种事,他很可能对自己杀人灭口 这样求得的女人,咳,或者男人终究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世上无人知情,还可以骗骗自己,但有他人知道,他的情爱都是假的,为药物所得来,以战神的骄傲,必不能忍。
所以木术斟酌了措辞,道:“王爷,这情蛊不管是药蛊也好,还是虫蛊也好,都不是短期可以养成的。”
“药蛊是我们北疆的一种情香草,需以施蛊之人的鲜血辅以其他药物长期培植,每日长期喂养,三年才能长成一株 也只能喂养一株了,再多身体是承受不住的 然后将此情香草再加药物炼制,喂食自己的心上人,即可达此效果。但是这情香草的效用却是随着服用的时间而慢慢减弱,三年之后就已经几无功效,所以喂养此药蛊几乎是永不可停,对施蛊之人来说,长期失血,其实是在损耗自己的性命来续此蛊,更别说辅以鲜血同喂的药物皆是珍贵之物,长期喂植,普通人根本难以承受,但不配以药物,这所培植出来的药蛊效果就会差上许多。”
这个不可能。他查过明府还有明珞身边旧人,不可能做这种东西还丝毫不留痕迹的。
“那虫蛊呢?”赵铖道。
“虫蛊就更加难了。药蛊在我们北疆也偶有痴情人会种上一株,但虫蛊至今草民也只在我们族内典籍中看到过,首先要寻得蛊虫,每日要浸在药水中然后定时吸食鲜血喂养,时间短则三五年,长则十数年,时间越长,效果也是越好,但这虫蛊随着长大所需血量也越来越大,对人损耗比那药蛊更大,没有人好端端的耗着自己的命养个十几年的情蛊,就要给自己未来的情人种下。不过根据记载,这虫蛊的效果比药蛊倒是要强上许多,且终身有效。”
“有解药吗?”赵铖听完,明知道自己这情况应该是和这什么情蛊根本不相干了,但善始善终,他还是问道。
“此蛊并非毒蛊,所以谈不上什么解药,只要永不见施蛊之人或者直接杀了施蛊之人也就解了。只是,因着这其中加了些特别的药物,杀了施蛊之人后,被施蛊之人也不会对他人再产生欲念。”
赵铖:想到自己对其他女人的无感,他觉得他不该问的。
赵铖默了一会儿,然后又似随意问道:“这世上有没有什么巫术,能让一个人在自己病重之时,频频梦到另一个人,对其念念不忘,甚至他和梦中这人原本还根本不认识。”
何止是念念不忘,还牵肠挂肚,魂牵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