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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之后忍不住回过头看他,这种事儿,他要是主动问不就落了下风?阎云舟抬眼看他:
“宁公子还有事儿?”
宁咎脸色奇妙,病人都不急他这个大夫急什么,真是皇帝不急,太…呸:
“没事儿。”
宁咎裹上了厚实的披风和暗雨再一次去了昨天的地牢,只不过这一次他去的身份不一样了。
这一路上他也在想,如果阎云舟说的都是真的,那顺才为什么会背叛自己?
是侯府和宫中给了他重利?让他将王府的见闻透露出去?想来想去他也就只想到了这样一种情况。
还是那个阴暗的地牢,只不过是隔壁的那个屋子,和他昨天住的那个牢房相似,依旧是一张不能算是床的床。
顺才就趴在那个床上,身上盖了那个都是潮气的被子,脸色不好,看着昨天应该是被打了板子。
顺才抬起头看向了宁咎,唇色都被冻的青白,眼泪滚滚而下:
“公子,救救我,我是不得已的,我娘还在侯府当差,被管家攥在手里,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这样的一句话宁咎心中已经明白了,阎云舟确实不算是冤枉了顺才:
“所以,你都做了什么?那天你是知道侯府管事身边那人是宫里的人?”
“奴才真的没有说王爷的身体状况,只是说了公子让我找的矿石,我也不知道那东西是做什么的,要是不说,管事的也不让奴才进庄子。”
宁咎确实从未和桃月还有顺才两个人说过他为什么要用矿石,所以顺才所说的这些理论上是可以说的通的,但那是在宁咎并不知道皇帝一直在调查阎云舟手中火器营的情况下。
在昨天他其实也想过如果顺才真的不是和他一条心会和侯府里的人说什么,显而易见阎云舟的身体状况就是在他眼中最重要的情报。
所以在昨天暗玄说顺才和宫中说了他要找的矿石之后他才反而放下了心,觉得只是说一个矿石无伤大雅,而且顺才也是说的实话。
但是从今天看却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你在侯府的母亲怎么从来都没有想着把你调到侯府当差?”
从他到这里到现在,他可从来都没有听说顺才在侯府还有当差的母亲。
“奴才的娘在侯府并不得脸,也是说不上话的。”
他的话音刚落下宁咎还没有开口,暗雨就出声:
“顺才,你十一岁的时候就没了娘,因为不是家中长子,你被你爹卖到了人牙子的手中,你十三岁的时候被分到了侯府当差。
你去侯府的时候府外的人牙子还会每月给你发一份钱,为的就是让你将侯府里的事情原模原样地描述出去,直到有一次你当差出了错才被发配到了宁公子的庄子上。
从此你的情报再无作用,这么些年你都只能在庄子上,却不想峰回路转,宁公子竟然被赐婚到了焰王府,你这个弃子顷刻间变成了最有价值的一颗棋子。
之前的人牙子再一次找到了你,作为回报,你现在的手上光是地契,铺面就不下五六个了是吧?”
随着暗雨的声音,顺才的脸色一点儿点儿地苍白了下去,就连宁咎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他想过是因为他这一次‘嫁’进王府,顺才被贿赂,也想过他是真的有个老娘被握在侯府手中,他不得不就范,却怎么都没有想过,顺才竟然早在六七年前就是埋在侯府的一颗钉子,这么隐蔽,这么深。
宁咎的脊背有一瞬间脊背都开始有些发凉,就是现代最惊险的卧底探案片,都很少有这隐藏的这么深的卧底。
他这才刚刚到这个地方身边竟然就能碰到一个?而且这个人还是他有雏鸟情节很是信任的一个人?
宁咎盯紧了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是为谁办事的?”
顺才恐怕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的底细竟然这么快就会被全部查出来,他的眼底都是血丝,看向了宁咎:
“公子,我不过是想得些银子为以后打算,跟着公子这么多年我记着公子的恩德,即便是我这一次糊涂,但是我绝没有害您的心思啊。”
暗雨在一旁并不言语,宁咎问清楚了话就出了地牢,外面的风刮的更猛了些,步进风华阁的时候阎云舟身边的侍卫上前:
“王爷吩咐,宁公子回来,自可进去。”
宁咎想起之前阎云舟的话第一次觉得有些亏心,他去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阎云舟是屈打成招呢。
现在倒成了自己打自己的脸了,其实要是能不进去他还是挺不想进去的,只不过人家是王爷,由不得自己不进去,这么想着只能是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往常这个时候阎云舟会午睡一会儿,但是这一次他进去却见阎云舟靠在软榻上,手里捧了一本书,身上换了一件玄青色的长衫,深色的衣服,反倒是衬的他的脸色更差了些。
宁咎站在他的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拱了一下手,阎云舟放下了手中
', ' ')('的书,抬眼瞧了瞧眼前的人,乌沉的目光中竟然多少带上了两分揶揄:
“哦,宁公子回来了,难得啊,宁公子还愿意给屈打成招的人行礼。”
宁咎…
作者有话要说:
好可怜,宁主任放飞自我都还没飞半天就被王爷拿捏了…
阎云舟是长在了他的雷点上吗?
宁咎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之前他信誓旦旦的觉得是阎云舟冤枉了顺才,现在倒好,自己成了打脸的人,他立在一边:
“王爷叫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奚落我一句的吧?”
阎云舟自然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坐吧,人你审完了,如何发落?”
宁咎在他的身边坐下,发落?他刚才确实是审完就出来了,因为他也是拿不准要如何处置顺才。
站在他的角度上来说顺才确实算是背叛了他,但是到底也没有造成什么太严重的后果。
十三岁就被卖到了侯府当差,十三岁还是个小孩儿,放在现代社会也就是个还在中二期的高中生,懂什么?自然是谁给他钱让他活下去他就听谁的。
宁咎确实是不满顺才的做法,但是平心而论对于他的遭遇他也是心怀同情的,他顿了顿出声:
“顺才确实是和外人勾结,但是好在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昨天也被打了板子就把他打发出去吧。”
说完他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看阎云舟,阎云舟手中捻着兵书的一页,只是看着他过了半天才开口,声音透着寒凉:
“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你昨日被关这后果不算严重吗?”
这一句话骤然让宁咎心中已经熄灭一些的怒火再一次燎原,他还提昨天他被关的事儿?
“王爷是觉得我昨天被关仅仅是因为顺才?”
在古代也流行这样的甩锅吗?阎云舟看着立刻好像就要炸毛的人态度也没有分毫的软化:
“宁公子觉得罪魁祸首是本王,不过,你此刻放过顺才,就没有想过,这一次你是没有被冤死,若是你被冤死了,顺才可会开口帮你澄清?”
宁咎知道从他问管家要硝石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在阎云舟那里挂上号了,但是他开口抓自己却是发现顺才向宫中传递消息的时候。
也就是说存在一种可能如果顺才并没有向外通气,那么阎云舟也只是怀疑自己,算不得人赃并获,而这一次他确确实实是用硝石另有他用,而阎云舟给了他申辩的机会。
换一句话说,如果他倒霉,碰到的人是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的曹大爷,或许自己这会儿就真的被冤死了。
而顺才大概率也是不可能跳出来认罪而将自己摘出去的,那么对自己的死阎云舟自然是要负责人,但是顺才同样跑不了。
“王爷,你说的只是如果,但是现在如果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顺才确实是个吃里扒外的我也不为他多做辩解。
但我们是不是也要讲究一个过罚相当呢?我毕竟还没被王爷给冤死,顺才也罪不当死啊。”
宁咎毕竟不是这个时代成长起来的人,也没有经历过阎云舟的遭遇,自然也不会有永久后患那样的想法。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犯了多大的错就要受多大的惩罚,即便同样是要杀人,那杀人未遂和既遂判刑的时候还有区别呢,顺才确实当罚但是也没必要直接就杀了吧?
阎云舟深深看了眼前的人一眼,眼底有些复杂,随即慢慢吐出了几个字:
“过罚相当?说的好,顺才是你的人,就留给你处置吧。”
宁咎也没有想到阎云舟会这么轻易就松口,不过他肯放手就好:
“那好,我自己处置,王爷可是没有别的意见了?”
别他都已经处置了,这人再给他驳回来,阎云舟叹口气:
“没有了。”
他说完便轻轻摆了摆手,这是示意自己可以下去了,宁咎自然也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多待,起身就要告辞。
却没有走两步身后的人又开口叫住了他,他转过了身去,就见阎云舟在定定地看着自己,宁咎没有开口也没有动等着那人出声。
过了半天阎云舟撑起些身子出声:
“那天你说过,如果还有一个人盼着本王长命百岁,寿终正寝的话,那个人一定是你,这话如今你可还认?”
宁咎愣了一下,想起来这是婚后的第二天他喝醉了扒着那人看伤口的时候他对阎云舟说过的话:
“认。”
虽然他现在气阎云舟,也对古代这种森严的等级制度嗤之以鼻,但是倒也不至于就希望阎云舟早死。
毕竟,这两天除了他把自己关到牢房这个插曲之外,他的处境并没有什么改善,他依旧要在王府生活,阎云舟死后,自己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一条很明确可以不用死的路。
阎云舟微微点头,似乎笑了笑,苍白消瘦的脸上多出了几分还算温和的神色:
“先帝废除了陪葬制度,这一层你不用担心了
', ' ')(',今上对我多有防备,待我走后倒是有可能用你平息本王手下众将领的怒火。
不过你不用怕,本王会提前交代,待我死后自有人安排你假死出京,只是这京都你怕是不能再轻易回来了,大梁境域辽阔,你且去看看吧。”
阎云舟的话让宁咎心里忽然一酸,眼前的人脸色枯槁,今早咳血他也看见了,在这个时代,怕真的就是熬日子了。
他纵使是医生看惯生死但是终究做不到对生命的消逝完全无动于衷,更何况阎云舟平淡交代的后事是关于他的。
这人看出了他为什么不希望他死,看出了他一切的心思,但是他却没有觉得他别有用心,反而帮他安排了他死后他的脱身之法?
阎云舟这样的举动宁咎怎么都没有想过,他愣在原地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阎云舟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手按住胸口侧首咳了两声。
苍白灰败的脸色倒是因为这咳嗽而多了几分血色,他的精神差了下去,只是再一次摆了摆手:
“你回去安心吧。”
经过昨天的事儿他本是对阎云舟极其不满,但是眼下的情况却让他觉得无所适从,从他进王府之后他最担心的就是阎云舟死后自己的处境。
担心到那个时候自己小命不保,但是现在阎云舟就这样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他会安排好,自己不用死了,之前的一切的担心都不用担心了?
宁咎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这就好像两个人正在吵架,他刚刚占领了道义上风,虽然还不能完全消灭敌人,但是到底是让自己的心情畅快了。
但是现在这上风自己都还没有占领多长的时间,对方却忽然为了他好而投降了,这…实在是让他顿时又短了一截。
阎云舟见他愣在那还没有出去以为他是不信:
“放心,本王虽不说是一诺千金,却也说话算数,答应你了就不会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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