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岛揉了一下垂耳兔的耳朵。
那就奇怪吧。
车驶入校园路,就快到了。
她不好意思真拿江先生当司机,打算在前面的路口下车。
酝酿说辞中,接到书店老板陈东的电话。
“今天这雨不小,我还困着呢,你要找的书用系统搜不到?”
一句话三个哈欠,听出来了。
池岛撑住不被传染,找的这本书,也在询问别人时解释过多次。
“搜不到,巧合看到的一段没头没尾的文字,不知道书名,也不知道主人公。”
手机是于佳替换下来的旧手机。
通话有杂声,音量降到最低也很吵,跟外放没区别。
她想要尽快结束通话。
陈东:“洗耳恭听。”
“……”
池岛迟疑,注意江先生对此不相干的事并不在意。
索性破罐子破摔,小声和陈东重复那段文字。
看太多次,她已经能一字不差背下来。
原来文字真的有这样的力量。
比骨骼,血缘,过去的意象,精神脉络,还要深埋的东西被连接。
单凭几行文字想找出原作,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清楚这件事,总还抱有希望。
陈东听完,语气诧异。
“见鬼,我纵横书海三十年,对这段字儿毫无印象。
“而且什么感觉也没有啊,不挺普通,你至于念念不忘吗……”
意料之中的回答。
可能过了这阵就好了。
电话挂断。
“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江先生忽然开口,他的话少到可贵,语态从容和缓,声线也低。
池岛呼吸一轻。
“是书名吗?”
“江先生,我,我——”她几次出声语无伦次,轻微叹一声,转而笑了,“我真的太高兴了。”
没想过的确有人知道。
特别满足。
吝啬言语的江先生淡淡撇来一眼。
他很适合穿西装,深色外衣廓形大气,里边的立领衬衫熨帖平整,扣子系到最上面,严谨又传统。
就是不像是会对这书感兴趣的类型,实在出乎意料。
但还觉得洞悉他人难以明确的事物,属于情理之中。
他说:“也是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1986年上映,取景佛罗伦萨。”
还有电影。
池岛仿佛陷入糖罐,头轻脚重,甜的晕晕乎乎。
再看见江先生,顿时和蔼可亲,覆在身上的薄冰被心里一阵没由来的风吹走了。
车内不开音乐,不开fm88.7电台,越安静,越衬合窗外昏黑的雨。
她不困了,话不太经大脑往外冒。
“江先生,我从小就喜欢像你这样,黑的物,白的人,没颜色。
“但我妈不让我这么穿,连黑袜子也嫌弃。”
江先生关了导航,实际偏好她有着色。
上个月他过二十八生日,同天与美国fing公司正式签署合同,成立香港合资企业。
年轻时候惯用的莱克因蓝,庚斯博罗灰,放到如今多少有些失格。
“斑驳。”
他动了一下喉结。
很奇妙,并不互相了解,也没有长时间处出来的默契。
在那一刻池岛领悟话里意思,脑海任意浮现,对应上。
几秒钟的空隙来不及思考有没有可能,都是自然而然。
“那张光影重合好奇妙,很像贴在手机上的水钻。”
斑驳有很多。
他说的是黑白摄影大赛中的一幅作品,名叫斑驳。
褪去色彩,明与暗的冲突呈现到极致。
因而总有人情有独钟。
池岛感同身受,无比认可。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聊,并非多相似的人,说什么对方都能接住。
到最后,车停在学校对面。
她几次忍住,权当听闻,说起芝加哥没有海。
其实心悬在空中不能落地,一秒都足够冗长。
江先生取长柄伞,递时微抬手,骨骼好看得忘乎所以。
池岛尚没有反应过来,听到他声音清晰。
“牡蛎会带来海。”
显得比较笨拙吧,她半晌恢复平静,接过伞道了谢。
判断失误,窗外细雨如雾,一会小一会大。
下车前她询问,“明天白天有课,傍晚还伞可以吗?”
江先生放下滑开通话页面的手机,他独自笼在灯光里,浮动的影子明暗纵长,好似回到巷陌混沌那天清晨。
“我不固定在一个城市。”
池岛张张口,想说什么,及时止住了。
这回能确定是未明言的拒绝。
萍水相逢,就此别过。
第5章
礼拜天,校门口少有人来往,呈现不同于往日的萧条。
车辆每驶过,积水街边都会扬开一道水花。
池岛校服早湿透,不在意会不会溅得更湿。
她避开车辆,不靠近人行道,走商铺前最高层的台阶。
伞柄摸起来像墨玉,通体乌黑,有一点脏污会很明显。
辗转四五家书店,售货员口吻一致,没有她要找的书。
出商场时间不早了,她只好放弃,先回小姨家。
2014年,当时想要找外国书或电影,没有现在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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