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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我就被父亲打包送回了老宅,不管我怎么哭闹,父亲就是不为所动。
我看出他眼里有不忍的,但父亲就是那么决绝的一个人。
轿车驶入老宅大门的时候我就噤了声,连同我的眼泪哭咽都嚼碎了吞在肚子里。
萍姨姨在老宅门口毕恭毕敬迎了我下车,时间如白驹过隙,不久之前她还在这个位置将我送走,现在我就又回来了这个地方,这个我在十年里没有一天不想逃离的地方。
回去之后屁股都没坐热就被祖父“请”到书房去了,我知道他要跟我说什么,所有东西我都记着。
“你父亲有没有带过人回家?”
我一时之间还摸不清头脑,祖父又补了一句,“男人、或是女人。”
“没有,只有林叔叔到过家里来,但是他给我送完饭就走了。”我还怕祖父不知道林祈是谁,又特意说了句,“林叔叔是爸爸的助理。”
祖父用手指叩了叩桌面,“嗯,我知道。平常你父亲都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爸爸一般都在书房里。”
我才不要让祖父知道我跟父亲的关系,知道了之后指不定又会让父亲离开我。
祖父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反倒关心起我来了,“在你父亲那儿住的可还习惯?平常可不要给你父亲添乱。”
我忽然又想起偷偷与母亲见面的事,想着赶紧把祖父搪塞过去,忙道,“还好还好,我会乖乖听话的。”
祖父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笑容,晚上吃饭的时候连气氛都轻松了不少。
但是我一门心思都扑在了父亲身上,不知道为何他那晚的情绪忽然就爆发了,忽然就要把我送回老宅。
我从没有见过那么阴戾的父亲,虽说他平常话不多,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他给我的温柔。
可是他没有说什么时候要把我接回去,我甚至不知道我还会不会与父亲再一起生活。
思绪就像是一根丝线,缠在一起后剪不断理还乱,如果我那天没有去糖果屋,没有遇到母亲,事情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窗帘没有被拉上,我望向窗外,一片漆黑,连月亮都躲了起来替我默默哀伤。
突然之间我的思绪就被一阵猫叫似的声音打断了,我知道那是什么。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祖父在虐待祖母,但后来我亲眼看到了之后才发现不是祖父在虐待祖母,相反的,是祖母虐待祖父。
我曾在门缝里看到祖父的后背被抓挠出许多红痕,长的短的深的浅的遍布,只有受虐者才会被这样对待。
祖母虽然眼中含泪,但我却觉出那不是痛苦,分明是享受。
飘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祖母的叫声萦绕在我耳边,“啊…阿和…曦和…哥哥…啊…受不了了,老公太深了…我不行了…啊…”
妩媚的叫声回荡在二楼,或许他们做得太忘我了,以至于忘记了我的存在。
不过我已经习惯了,祖母被干得连叫“哥哥”、“老公”之类的话在过去几年里我已经听过无数次了,一开始还会觉得面红耳燥,到后来我只管他们做他们的,我睡我的。
没有小狗玩偶的陪伴睡得不太安稳,整晚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脑海里偶尔浮现父亲疲惫的脸,偶尔会听到父亲情绪失控地说“你要跟她走?!”,偶尔又会听到父亲抚摸着我温柔地说“宝贝、爸爸刚刚弄疼你了没有?”
新旧交织,偶尔会浮现往日里的纯白房间、鲜红血液,也会浮现那段在幼儿园里被别人骂小野种的日子。
半睡半醒的状态下让人感到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中午十二点了,居然没有被萍姨姨叫醒。
到楼下时发现他们已经吃过饭了,连一滴菜汁都没留给我,我从冰箱里找到或许是祖父祖母早饭吃剩下的吐司就着冰牛奶就吃了起来。
我踱步到院子里偶遇了园丁张阿姨,便问她:“祖父祖母去哪里了?”
阿姨擦擦额边的汗,喘着粗气对我说:“先生和太太一大早就出去了嘞,说是要回公司探望少爷去。”
祖父昨晚问我父亲的事今天又要去探望父亲,但父亲却不肯回来老宅,我总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有点什么不对劲,但是我又察觉不出来。
算了,姑且先不想。
我到厨房中岛台倒了杯温水,寻到了正蹲在地上拔草的张阿姨,“阿姨,累了吧,喝点水。”
张阿姨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摘了头上的草帽用裤缝搓了搓带有污泥的手,边鞠躬边接过了我手上的水。
“张阿姨,不打紧的,杯子待会也要洗的。”
张阿姨忙摆摆手说道,“那不行的,我是下人,您是少爷,我不能脏了您的手。”
我实在不喜欢这种分明的上下关系。
今天是周末,我待在老宅也没事儿干,书包留在了父亲市区的家里,我什么也没有。
不知怎的我也想体验一下人间疾苦,便问张阿姨需不需要我的帮忙,蹲下
', ' ')('去就要开始拔草。
阿姨着急忙慌的把我拉开,将我推到桂花树旁的秋千处坐下,“这些粗活儿那能让您干呀,小少爷你快安生坐好,我先去忙了。”
百无聊赖我只能看着张阿姨在地上不停劳作,偶尔抬头看一看路过的伶仃飞鸟,如果我也像它们般自由就好了。
我心里期盼着周一的到来,却又担心上完课后我还是会被送回这不见天日的半山老宅里。
清洗完杯子之后我忽然又想起了那间被我搬走之后就冷落了好久的房间,或许在里面我能睡上一个安稳的午觉。
我蹑手蹑脚地潜入了萍姨姨的房间,打开抽屉却发现钥匙已经不在原处。
我想着去碰碰运气,没想到真就给我碰出来了,门被轻而易举的就打开了。
我知道这扇门是为父亲锁上的,现在也是为他而开,只不过他不会再回来。
房间里的装潢一切没变,甚至连桌上都是一尘不染,这个房间非但没有被处理掉,反而打扫的更勤了。
这次我终于敢光明正大地躺进被窝枕在枕头上睡了,或许是爸爸的存在给了我勇气。
头刚沾上枕头我就硌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掀开一看是一本老到有点泛黄的硬皮本。
秉着不能窥看他人隐私但最终又敌不过自己这该死的好奇心,我亲手将这潘多拉的盒子打开,将它置于日光底下。
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两个歪歪扭扭的像虫子爬过一样的字,看了好久我才将它们组合起来辨认出那是一个“昀”字。
接着翻开里面用歪扭的字体写着──
6.11<今天很高兴,但爸爸不高兴。>
6.17<我也想要一个弟弟陪我玩。>
6.24<有人陪我玩了。>
7.8<爸爸妈妈在家里每天都亲亲,羞羞。我也想要爸爸的亲亲,但他只亲妈妈不亲我。>
7.18<今天我悄悄跟妈妈说我想要一个弟弟,妈妈说不要弟弟给我买一只小狗陪我玩行不行,我有点生气。>
7.29<妈妈爱我,爸爸不爱我。>
8.15<今天又要跟着爸爸妈妈去大伯家吃饭。>
8.16<爸爸妈妈骗我。>
……
这个像是日记本的东西仅仅几页就被翻没了,中间还有撕毁的痕迹。
当我想要合上的时候摸到了一处小小的突起,顺着那处突起往后翻,我竟看到了满页用红笔写着的“小怪物”。
这三个字反复的出现,又反复被划掉,力道大得将厚实的纸张都划破了。
这个本子有点过于诡异,这个家也有点过于诡异。
我感觉有点什么要呼之欲出,似乎摸到了这个奇怪的家的一些线索,但又像被隔绝在高筑的围墙外,只能触碰却不能深入。
我不知道爸爸过去发生过什么,但直觉告诉我那不是什么好事。
我想要探寻这个家里隐藏的秘密,却无从下手。
我将硬皮本原封不动地放回原来的位置,像揣着一吨炸药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房间。
午觉睡不成了,我又开始了那种按秒来度过的日子。
期盼中的周一到来了,可我却没有如预想中的那样回到位于市区的家。
我借口说我的书包落在家里,能不能让司机叔叔送我回去取一趟,回到教室发现书包已经安安静静躺在我的桌面上了。
第一天如此,接下来的五天也是如此。
当我意识到父亲可能真的不要我了的时候,我却在周五放学被送回了家──不是老宅,是市区的家。
我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
钥匙插入门锁的那一刻我还有点不真实感,捏了捏大腿肉确认过是疼的才知道自己真的不是在发梦。
我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很久以前灰太狼说的那句“我一定会回来的。”
没错,我又回来了,父亲没有不要我。
进门的时候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爸爸”,但是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应。
我跑回房间看了看,东西都还在,连小狗玩偶也乖巧的待在被窝里,我确认我是安全的,不会像被遗弃的小狗那样被父亲遗弃。
我像巡逻领地一样在家里东看看西看看,我发现父亲书房里的落地灯换了一盏新的,看起来要比之前的那个高得多亮得多。
角落里偶尔我在上面做作业的玻璃桌子也换了,换了一张与之前相似的。
之前的灯和桌子明明还很好,但父亲或许觉得顺眼就买下来更换了。
坐在沙发里等父亲回家的时候我惊喜的发现连烟灰缸也换了,换成一个像是微型假山一样的琉璃烟灰缸,看起来比以前的要更高级一点。
我的脚在地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在心里默默数着,当我数到101的时候父亲就回来了。
带着一个纸袋,带着满身风尘仆仆但却精神利落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没
', ' ')('忍住上去扑了个满怀,爸爸单手将我稳稳接住抱在怀里,我闷在父亲肩窝里小声嘟囔了句:“爸爸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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