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琳和云初忙站起身来,互相整理了一下衣衫,就听见房门一响,常太太走了进来。
见云初也在,常太太笑道:“早知道云儿在这里,我就不来聒噪你们了,让你们小姐妹说说悄悄话也好。”
云初起身行礼,说道:“常太太好。”
常太太连忙将她扶起来,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多礼,有你陪着琳儿说话,我就放心了。”
常太太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女儿家那点儿小心思,见云初在常琳这里自然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既然知道云初是来帮常琳看看胡公子的,常太太也就不瞒着她了。
“琳儿,你瞧那胡公子怎么样?”
常琳虽然有心理准备,可常太太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来,还是当着云初的面,不由得羞红了脸。
她将常太太让到上首坐了,接过青梅的茶端给常太太。
“娘,哪有您这样直接问的?我……我也不知道……”
见常琳露出几分小女儿姿态,常太太心里也就有数了。
“琳儿,你爹是挺喜欢那胡家公子的,只是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还是要听听你的意思才能定下来。”
这年头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常老爷夫妇实在太过疼爱常琳,因此才会来问常琳的意思。
常琳轻轻咬了咬嘴唇,小声问道;“那胡家公子……肯入赘咱们家么?”
她早就下定了决心,要招赘在家,奉养父母,可肯入赘的男子着实没几个像样的,现在看胡公子这年龄品貌,举止谈吐,着实不像是个肯入赘的,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常太太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这胡公子也是个可怜人……”
原来这胡公子是一个胡姓富商最小的庶子,生母虽然只是个姨娘,可是极得胡商人的宠爱,这胡公子自小生得俊秀聪慧,胡商人便愈加疼爱他了。
可是胡商人的正室太太却是个小心眼的,胡商人常年在外,那正室太太便百般欺凌胡公子他们母子,直到后来胡公子的生母被折磨致死,胡商人生怕幼子在家也保不住,索性便带在身边跟着他行商。
这胡公子本就聪明,小小年纪没了生母,心智更加早熟,又跟着胡商人走南闯北,见识十分不凡,又是从小富贵出身,无论是读书还是做生意都是极好的。只是那嫡母恨不能要他的命,自然也不会操心他的婚事,是以他二十一岁了还是孑然一身。
这胡公子越是过得好,那正室太太就越是嫉恨他,又怕他翅膀硬了报生母被杀之仇,又怕他夺了亲生儿子的家产,几次三番想要致他于死地。
可胡商人疼爱幼子,一直将他带在身旁,那正室太太就没什么下手的机会,只能伺机而动。
两个月前胡商人一行到了定阳,胡公子忽然莫名其妙地中了毒,差点儿就死了,好在医治得及时,才救回一条小命。
胡商人心疼这个聪慧懂事的幼子,彻查下去才知道是正室下的毒手。
这是胡家家丑,胡商人不好外扬,正室太太的几个亲生儿女早已长大成人,这发妻虽做了恶毒之事,却也休弃不得。为了保护胡公子,胡商人只好忍痛割爱,让胡公子寻个好人家入赘。
胡商人虽富,可是能分给胡公子的产业并不多,胡公子有家难归,又是孤身一人,胡商人就想要找个殷实的大户人家,给幼子做个靠山。
这殷实人家的女儿哪有几个招赘的,定阳县里几个媒婆凑在一起这么一说,就觉得常家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也是怕常家担心,所以胡商人亲自过来,向常老爷说起家中这些事,身为老父亲,他只求胡公子能留在定阳衣食无忧,希望常家能护得胡公子一世平安。
常老爷本不想招惹这些内宅的糟烂事,可见了胡公子觉得这小子着实不错,这才动了招赘的心思。
而且如果胡公子入赘常家,便与胡家再无关系,那胡家太太就算再能耐也不过是个内宅妇人,怎么也不可能把手伸到远在定阳的常家来,再说胡公子做了上门女婿,对胡家的其他子女便不再有威胁,那胡家太太想来也不会赶尽杀绝。
常老爷和常太太琢磨了好些日子,觉得这亲事十分合适。
常琳听说胡公子肯入赘已经放了一大半的心,再听说他年纪轻轻就被嫡母如此残害,又生了几分同情之心。
她想了想,一个多月前她在菩提寺遇到胡公子,想来那时候他正是中毒初愈,得知了父亲想要让他入赘的想法,肯定心情十分烦闷,所以才去求签的,没想到却正好遇到了她。
常太太见常琳听了半晌却始终怔怔地不说话,忍不住问道:“琳儿,你是怎么想的,只管告诉娘,要是你不愿意,爹娘再给你寻其他的。”
他们虽然觉得合适,可常琳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常琳不喜欢,他们再喜欢也没用。
常琳回过神来,深深地低下了头。
常太太和云初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由得面面相觑。
过了好半天,才听见常琳宛如蚊蚋般低微的声音。
“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我……都听爹娘的。”
云初还没回过神来,常太太已经高兴得抚掌大笑。
“好孩子,娘知道你的意思了!”
常琳是个有主意的,从前听常太太说起那些人家,都是摇头不同意,这次说让他们做主,那不就是同意这门婚事的意思了吗?
云初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恭喜琳儿姐姐!恭喜常太太!”
常太太心情极好,叫了丫鬟进来,把晚饭摆在屋里,带着常琳和云初吃过了饭,才命人送云初回去。
果然没几日就听说常琳的婚事定了,那胡商人为了胡公子中毒和寻亲事这些事,已经在定阳耽搁了两个多月,现在婚事已定,一双儿女也都不小了,索性就跟常家商量,将成亲的日子定在了腊月,等看着胡公子成了亲再离开定阳。
这些日子常琳便不再出门,关起门在家安心绣嫁衣,只有云初得了空儿会去陪她说说话。
转眼到了云初给傅景胤治病的第七日,前一日云初就告诉他,到第七日就休息一天,不吃药也不再针灸,让身体有一个自然恢复和休息的时间。
因此这日云初中午从医馆回来,就直接回家了,没再去傅景胤那里。
难得有半日休息的时间,常琳早就约了云初,要一起去银楼看看现在时兴的首饰样式,还有新进的一些玉石和宝石等物,好准备嫁妆。
云初平日打扮得比较清雅,只是今日要陪常琳这个待嫁娘去银楼,总不好穿得太素淡了,因此吃过午饭就换了身衣裳,略略擦了些脂粉,头发也让宋王氏帮忙重新梳过,戴了一根素玉簪子。
刚刚装扮停当,云初就见宋周氏快步走了进来。
“娘,妹子,上次那个给孩子送了好多礼物的景公子来了。”
不是宋周氏说得拗口,只是那次傅景胤送了太多礼物,让宋家人印象极为深刻,所以一看到景公子,他们就想到了那一箱箱金光灿烂的礼物。
云初一怔,问道:“大嫂,他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傅景胤生病了,所以才会跑到家里来找她。
宋周氏摇摇头:“他没说。”
宋王氏推了推云初,说道:“云儿,你快去看看吧,人家兴许是有啥急事呢?”
云初点点头,起身去了前院。
傅景胤坐在厅堂里,李茂等人侍立在他身旁。
见云初快步出来,傅景胤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平日云初不是穿着青色就是白色的衣衫,一张小脸也常是素面朝天,今日她穿了件杏黄色衫子,系着一条秋香色银线绣玉兰花的月华裙,鸦鬓斜钗,眉眼清丽,一颦一笑都让人移不开目光。
见了傅景胤,云初便问道:“景公子怎么来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傅景胤回过神来,略带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没有,就是闷了,出来透透气。”
云初看着傅景胤,只觉得一头雾水。
闷了她能理解,毕竟这些日子她天天看着他吃药针灸练内功,可是透透气是什么情况,跑到她家来逛街吗?
一旁的李茂听着主子一本正经地扯谎,死死咬住腮帮子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有劳云娘子挂心了,其实我们主子是有礼物想送给……那个,公子和小姐。”李茂努力忍着笑,向云初说道。
云初只觉得李茂和傅景胤的表情都十分奇怪,一时间却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第121章宝石
她天天跟傅景胤见面,有什么礼物还值当他亲自跑一趟送过来?
“嗯。”傅景胤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云娘子天天为我治病,我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准备了点儿小礼物。”
李茂适时呈上来一个锦盒,傅景胤接过来,放在云初面前。
“两个小玩意罢了,留着给孩子吧。”
云初打开盒盖,只见大红锦缎上放着两个做工精致的小锦囊,上头还有绣了古篆文,云初扫了一眼见分别是全哥和安安的名字,越发觉得奇怪了。
不年不节的,傅景胤送这东西干什么?
见云初面露疑惑,李茂连忙解释道:“云娘子,这是我家主子特意在菩提寺为公子小姐请的平安符,菩提寺的大和尚们足足念了三天三夜的经文加持,在佛前供足了七天七夜,这才拿回来,一定能保得公子小姐一生顺遂,富贵吉祥!”
这礼物虽不算贵重,却是极用心的了。
云初听了李茂这话,自然就无法拒绝这两个平安符了。
“多谢景公子,让您费心了。”云初向傅景胤微笑致谢。
见云初收了,傅景胤才算是放心,便顺势问道:“孩子们在家吗?”
收了人家的礼物,看看孩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云初就把一直在门外探头探脑偷看的宋明叫进来,让他去叫奶娘。
很快奶娘就抱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傅景胤费了这么多周折,为的就是能有正当的理由看看两个孩子,见奶娘们抱着孩子进来,他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两个奶娘都是普通人家出身,哪里见过傅景胤这样的富贵公子,见了人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云初叫她们给傅景胤行礼,再把孩子抱过去给傅景胤看看。
傅景胤先看看全哥,对这个一见到自己就抓着他的手,咯咯笑个不停的胖小子,他还是印象十分深刻的。
果然全哥一见到他,又开始手舞足蹈地想要伸手来抓他,傅景胤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给他,全哥紧紧握住了,立刻高兴地笑了起来。
傅景胤看着全哥,只觉得心头一软。
难怪他那次觉得全哥眼熟,这小子长得不就是像他吗?
傅景胤看了一会儿全哥,又看向安安。
相比全哥,安安就安静很多,此刻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傅景胤,像是在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人。
傅景胤看到她包裹在襁褓里,只露出一张粉白的小脸,脸蛋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想伸手摸摸又不敢,生怕碰疼了她。
见傅景胤小心翼翼的样子,安安忽然咯地笑出声来,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极为惹人疼爱。
傅景胤看着两个孩子,一时间怔怔的,连客套话都忘了说。
他不是第一次见两个孩子,可是自从他知道这是他的亲骨肉,他就一直想再好好看他们一眼。
想到他们从出生到现在,他这亲生父亲却什么都没为他们做过,他心里就既难受又愧疚。
李茂见傅景胤迟迟不语,只好向云初笑道:“公子和小姐长得越发好了,云娘子,我瞧着小姐长得更像你一些。”
一提起孩子,云初的笑容就变得十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