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车帘遮挡, 云初也不怕被人看见了,将帷帽撩起一条缝隙, 时不时地向窗外张望。
傅景胤看着好笑, 说道:“你看什么呢, 难道我还能拐了你去?”
云初晒然一笑,觉得自己也太过小心了,便放下了车帘。
“你要是想拐我,让李十八提了我一走就了事了,何必大费周章?”
就她这小身板,傅景胤身边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个侍卫都能把她拖走。
傅景胤想起去年重阳节在菩提寺, 李十八拎着她飞檐走壁的样子, 也不禁面露微笑。
他轻声说道:“要是能拐了你一走了之, 那倒省事了。”
云初不敢接茬,低了头装听不懂。
好在傅景胤倒也没有继续说下去,马车又行驶了一会儿,云初只觉得满街人声笑语都渐渐远去,明明是青天白日,马车外面却越发安静下来,只有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哒哒声,证明他们并不是在郊外的土路上。
云初忍耐住好奇,好在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
云初揣度了一下路上的时间,想到他们这么短的时间肯定不会跑到城外去,那就可能是京城内的某处僻静地段。
可她下了车,看到眼前宽敞整齐的石板路,以及眼前那扇朱漆大门,还是吓了一跳。
合着他们根本没有往城外走,而是进了内城。
道路两侧都是高高的墙壁,一看这里住的就不是普通人家,更让她惊奇的是,偌大一条街上竟然只有这一座宅邸,可见这宅子是何等的庞大。
云初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大门上,却见上面空空荡荡,显然牌匾早已被撤了下去。
眼前的大门是五间三启的屋宇式大门,门扇上镶着密密麻麻的铜门钉,云初知道古代对建筑规格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再有钱有势的人家也不能违反规制建房,因此只看这大门,就知道住在里面的人身份非同一般。
只是不管这里的主人身份如何,现在这座府邸已经连牌匾都失去了,即使那朱漆依然鲜艳,那鎏金的铜门钉依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都掩不住其间的萧瑟冷清之意了。
云初提步上了台阶,走到大门前却站住了。
傅景胤已经率先进了大门,走了几步听身后没有脚步声,便回头望去。
云初看着傅景胤,说道:“这里是豫王府。”
她用的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傅景胤点点头,说道:“曾经是。”
只是三个字,却让云初心里一凉。
这里就是原身曾经备受屈辱的地方,即使还没有迈过门槛,她都能感觉到原身的恐惧、绝望和无助。
云初依然没有走,只是定定地看着傅景胤。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尽管不是亲身经历,可是这座宅邸对云初来说,绝对是噩梦般的回忆。
傅景胤折返到她面前,他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要微微低下头才直视她的眼睛。
“云初,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遗忘的。”
这个道理她何尝不懂,可是除了逃避,她又能做什么?
她不是没想过为原身报仇,可一想到这会要押上海家和宋家所有人的身家性命,甚至包括全哥和安安,她便放弃了。
为了报复豫王世子那个渣男而舍弃这一切,太不值得了。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性又是一回事,现在站在豫王府门口,她依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说放下,谈何容易。
傅景胤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向她伸出了一只大手。
“不必害怕,我带你进去。”
云初咬了咬嘴唇,没有去牵他的手,而是挺直腰肢,一言不发地进了大门。
看着她娇小却倔强的背影,傅景胤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豫王府占地极大,海府的宅子虽是御赐,跟王府的规格却完全无法相比,云初心里有事,也没心思看王府里的景致,只是看到每一进门都有官兵把守,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戒备森严。
那些官兵见到傅景胤,纷纷半跪行礼,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打开了门,至于傅景胤身后的云初更是如同宛若未见。
穿过层层叠叠的门户,他们来到一处小院。
这院子位于王府的花园里,院外墙根处堆放着许多扫帚花锄筐子之类的用具,似是从前打理花园的仆人婆子之流存放工具和歇脚的地方,四周都是大片的空地,只能从地面上的碎石和树根上猜想当初的幽雅景致。
如今那些奇花异草等物全都被砸烂砍光了,只余空荡荡的地面。
云初见这里杂乱无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猜测莫不是这里发生过什么争斗,才会变成这样一片白地。
傅景胤见她面露疑惑,便说道:“这些都是我让人砍光的,如此一来,就算里面的人想趁机逃出来,也寻不到藏身之处。”
云初没想到这居然是防备有人逃跑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已经猜到里面关着的人便是豫王一家,却没想到堂堂王爷居然会落到这步田地,更没想到傅景胤心思这样缜密。
想是外面的官兵已经足够多了,守着这院子的反倒只是几个粗壮婆子,见傅景胤来了,几个婆子连忙起身行礼。
傅景胤点点头,说道:“把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