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卫庄看来,信谁宠谁算不得什麽隐秘,只有那些他认为有损自己尊贵形象、霸者气魄之事,方为帝国最高机密。因此,倘若你没有镇国将军那般圣眷优渥,家里免死铁券多得当地砖铺,千万不要去打听诸如“大王爱吃猪耳朵”这样的秘密。
虽然一路上有师哥亲手烹制的风味佳肴相伴,终究也有美中不足的遗憾,那就是盖聂给他下了禁足令,一二三四逐条陈述,其中飙马属於禁上加禁,更是被一再强调。
盖聂一向心性淡泊,对师弟也颇为纵容,平时诸事都随他,可一旦出手管束,那便是任何软硬兼施、威逼色诱都左右不了的。
卫庄对师哥可怕的坚持最是了解,也见过他真正发怒时的样子。他们曾经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摸清对方的内心,磨合彼此的脾性。那些年少时的争执、异见,终究没有将他们分开。
就像如今卫庄在随心所欲之余,也会尊重对方的坚持,只不过他的说法是“不忍心看你愁成大胡子”。
回京後诸事繁忙,堆积如山的奏折案卷更是挑战陛下的涵养。於是分头闭关,十余日後方腾出时间小聚。两人在盖聂房里关起门大吃一顿,小别胜新婚,之後自然免不了龙战於野,声动九天。待盖聂想起次日要去城郊访友,已是三更时分了。
第二天下了朝,卫庄换了身短袍子,随同盖聂一块前往。两人已很久没有一起走街串巷逛集市,沿路赏看各式风筝糖人,买些香味扑鼻的糕饼果子提在手里,倒寻回几分少年时天真无忧的滋味。
正南大街与汤婆巷的岔口有南市最好吃的王瘸子炸鱼,新出锅的小鱼金灿灿的,香味一直飘出几条街去,十个铜板便能兜一小袋。穿过红石街往前走,在君子弄吃了瓦罐面,往西拐,再走约摸一炷香的工夫,便能见著一条长长的小巷,巷口生著一丛瘦竹,看起来弱不禁风,竹叶儿倒是片片翠绿欲滴。
这便是他们二人此行的目的地──孤竹里。
孤竹里只有一户人家,家主人雅擅音律,恃才傲物,天下间尽人皆知。过去十余年中,多少王侯贵族、江湖名士,千金求他一曲而不得。五年前自燕赵之地迁居於此,偏安闹市一隅,如今已绝少涉足江湖,空留盛名。
沿著小巷一路往前,便现出一片竹篱屋舍,简而不陋,浑若一幅清雅天然的丹青画。画中惟一突兀的是,在小屋门口站著一个年轻汉子,左手提著一只鸡,翅膀兀自扑棱不休;另有两个小酒坛子用草绳拴了,一前一後搭在右肩上。
只听那汉子对著紧闭的大门嚷道,“渐离,我带好酒来了!”喊了半晌见屋内没有动静,便又来到半开的窗前接著喊。那屋舍的地基颇高,窗子离地足有九尺多,那汉子想跳起来,却又碍於肩头的酒坛子施展不开,手里的鸡还尽啄他的绑腿,样子十分滑稽。
闹腾了一阵,盖聂与卫庄已至近前,卫庄忍住笑意,开口道,“唷,有酒有肉,真得劲呀。”说的是他自己的家乡话。
那汉子闻声转过头来,冲盖聂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又上下打量卫庄,故作大惊小怪道,“乖乖,是俺们陛下来了,瞧这排场,嘿!”也操著一般无二的乡谈。
卫庄冷笑一声,随即反唇相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愈说愈快。他们的土话盖聂原本就只懂个囫囵,此时更加跟不上,正听得云里雾里之际,卫庄忽然转头看他,“师哥,你给他说,中不中?”
盖聂尚未摸清前因後果,蓦地听到最後半句,本能地答道,“中。”竟也带上了半调子不伦不类的口音,那汉子听得哈哈大笑,对卫庄说道,“你尽坑俺兄弟!”
三人正说得热闹,忽然屋门吱呀一声打开,开门的是个八九岁的小童,头上梳著两个抓髻,一身水合色的袍子,脸颊粉嘟嘟地,样貌甚是清秀可爱。
那汉子连忙迎上前去,一脸巴结,“鱼哥儿,你可算来开门了。”
小童居高临下,神情倨傲地扫过盖聂与卫庄两人,又对跟前的汉子道,“这回怎麽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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