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请我吃过一次,我年年这个时候就都会惦记着,我以后再也放不开你了。”
他每回使这招,都挺假模假样的,今晚声音显得低沉一些。虞连心说,你再装哭试试呢,可是话到嘴里又一下变软了。
“干嘛说得这么惨啊。”
程曜支起身子,与虞连挨得很近,他个头高,白炽灯下投落的身影将虞连完全覆盖住了。
程曜擦了擦眼睛:“哥前些日子都不理我。”
算旧账呢。虞连心里咯噔一下,程曜打量他一眼,把话说穿了:“我当然惨了,惨过失恋。”
虞连无奈笑笑,自罚一杯,不准备接这个话题。
程曜见状别过脸,貌似无比失落:“我知道一定是我做错了事情,惹你不开心了,我最近都在默默反省,也不会去打扰你的。”
这起因实则是陆淮川单方面的计较,程曜被动牵入其中,他只是个心思单纯初入职场的年轻人,他能有什么错。
他无端承受这些,是为自己所害。虞连越想越觉得有愧,也许他处理这件事的方式是有误的。
他思忖片刻,给自己和程曜都斟了杯酒。
“小程,”他凑近程曜,低声说,“你刚毕业就来了我们公司,是我把你引进来的,我总觉得我该是要对你负责的,所以我对你的关注要比对其他同事要多,当然小程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每次和你在一起都很开心。”
会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虞连想了想,这话没说:“这可能是我前期个人行为的失误,我后来想,我们可以是下班后喝酒聊天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是职场是职场,工作是工作,有很多双眼睛会盯着,我不能太过偏私,我本身也是希望你能在这里学到一些真东西,真本事,我们走得太近,可能不利于你的学习和成长。”
“……有时也会有人就我们的关系胡乱揣测,这些对你都不是好事情。”
虞连说得很含蓄。他认真注视着程曜的侧脸,话到最末满满都是歉意。
这些话在程曜光滑的大脑里只筛选出了“你是特别的,我要对你负责”这条关键信息。
四舍五入,这不就是表白吗。
程曜脑中一嗡,张大了眼睛,一扭脸鼻尖几乎与虞连碰在一起。
虞连拉开些距离:“嗯……小程,如果我有些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你……”
程曜突然说:“我知道陆总不喜欢我。”
虞连哑然,一时无从辩驳。
他只得苍白无力地解释说:“其实人有时是很复杂的,并不是每一个人气场都相合……”
“我差点以为哥也要放弃我了,”程曜垂下眼皮,“这些天我就像失恋了一样,不开玩笑。”
“不过还好。”
“哥说得都很有道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以后也会用心扑在工作上,白天就不黏着你了。”
“那我们晚上偷偷地。”
他喝了酒,气息热切滚烫,殷红的嘴唇挨着虞连的脖颈,低沉的嗓音滚进虞连的耳朵眼里。
虞连颈上发麻,肩头微微一瑟,他觉得气氛有点古怪,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里。
他下意识回拒道:“如果你经常邀我喝酒我也是遭不住的,我就是希望你不要有心结,其实、其实也算是我最近纠结的一件事。”
程曜嘴角弯起:“我们之间怎么会有心结”。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他想。
“嗯……”虞连端起杯,躲开程曜接近的动作,随意捡一些话说,“今天你生日,我还没说什么祝福语呢。”
程曜看了看表:“我以为你要过了这个点才说。”
“我差点忘啦,”虞连看了下时间,笑着对他道,“祝你什么好,我想想——业绩大涨,财源广进?万事舒心如意!”
程曜笑吟吟凝视他:“祝我脱单吧。”
虞连举杯与他相碰,看一眼他深邃俊朗的五官,肯定道:“你一定会如愿的!”
程曜只说:“但愿。”
虞连眨了眨眼,开始有些好奇,他想追问时程曜避开了这个话题,转口道:“哎呀,过零点了,那刚才许的愿望还算数吗。”
“不如连哥明天再请一顿吧,今天的不算。”
虞连愣了一下,片刻:“你怎么就逮着我一个人讹啊!”
程曜哈哈笑起来,低头挑起花螺,送进他碗里,螺肉沾芥末酱油,又爽口又清甜。虞连牙疼,一边疼得嘶嘶地抽气,一边又去蘸酱料,程曜拿远了还偷偷蘸,结果程曜只得把酱油碟子举得高高的。
虞连抬眼看,又馋又心虚。
“明早去好好看看牙嘛。”程曜看着心疼,“不过我今天已经请过假了,明天再请杨总可能不批,他不批我就溜号!”
虞连往他脑袋上敲了一爪子:“你刚才说的话在骗鬼呢,用心工作、用心工作!”
程曜抱头滑跪:“好吧别打,我错啦!”
他们这边聊得挺开心,隔壁桌的大哥突然悲惨嚎了一嗓子,嗷的一声,把两人目光都拉了过去。
大哥人长得挺粗犷,大金链子黑衬衫,两只大花臂正抱着啤酒瓶子,哭得连鼻涕带泪,抽纸一团一团堆了小半张桌。
见他们看过来,他的同伴尴尬指了指人,嘴型示意道:失恋了。
虞连暗地里和程曜吐槽:“这大花臂跟着他有些受委屈了。”
程曜倒是很能共情,眼神灼灼地看着,嘴里大声说:“表面再强大的人内心也会脆弱,这是为情所伤,我能理解他!”
他目光投向身旁的虞连,委屈地扁嘴:“话说前些日子我就体验过了……”
虞连坐开一些,不想理他了。
大哥的朋友觉得再这么大声嚎下去也许不是个事儿,于是他们想了个招。
他们试图以更大的声音将之盖过去。
于是一桌三五个、挺社会模样的人一块唱起了歌。唱明年今日。
“明年今日未见你一年,谁舍得改变离开你六十年,但愿认得出你的子女,临别亦听得到讲再见……”
感情应当是情真意切的,就是五音不全,方言交杂,混乱的歌声一波盖过一波。虞连耳朵疼,勉强能听出个调,但觉得这一幕很有意思。
程曜在边上拿手敲着节拍,也跟着他们唱上了。
程曜:“人总需要勇敢生存,我还是重新许愿,例如学会承受失恋,明年今日别要再失眠……”
他声音低沉,咬字也准,调子拿得很稳,其他人追随着他的音调,慢慢他竟成主唱了。
虞连捂住脸,不和他们闹,而程曜已经站起身,只差和大哥们搂着肩膀一起接下一首歌了。
失恋大哥的哭声还夹在其中,断断续续的。
虞连哭笑不得,自己喝着酒,喝完半瓶后撑起下巴,眯眼看眼前光芒四射的指挥家程曜。
他觉得程曜唱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