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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柔,你是在埋怨我十年前铁石心肠么?

可是十年前我想不明白,这该如何取舍——

用愧对天下的罪孽,换你们的平安么?良心的分岔口,谁能给我一颗小小的石子问问路?

用那些无辜人的性命,换你们的性命么?生命的天平上,到底哪一个更重,哪一个更轻?

十年后,我依旧没有想得很透彻,只是明白了,我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死亡只带走了该死之人,却没能带走活人的仇恨和伤痛。

皇帝老儿死了,影消失了,曾经让安园陷入地狱之境的那因由,现在却没有了任何价值。

宝儿就变成了宝儿了。

他什么都不是了。

我大可杀了他,杀了他又有何用呢?

我大可不杀他,不杀他也没什么意义。

我们活在这世上,都是如此无助。很多人为了一个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建筑起万丈高山,人们踩着彼此的头和脸向上爬,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被卷入其中,还有你们。

我只是没有想到,会出现一个人,让我第一次感觉到,兴许我全部的苦痛和挣扎,她能够明白。

刀光剑影、明争暗斗,兴许我们一直在走着殊途同归的路。

就是那一刹那的感觉,让我写下了那四个字。

就是那一刹那的感觉,让我为她顶替罪名。

就是那一刹那的感觉,突然间,十年后,我想要保护一个人了。

而不是先停下脚步,无数次的问自己,救得,还是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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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念离推开天上人间的后门时,安以墨已经梳洗打扮得干净,坐在小庭院的石凳上,而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香包。

那是念离在他深陷牢狱中送他的那个。

清风起,衣角微抬,他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样子,让念离有些恍惚。

“相公今早气色真好。”念离看见安以墨,就想起了昨夜安以笙的话,心里一阵苦味翻滚。

“你今早——眼色不对。”安以墨眉毛轻佻着,眼睛一黑,“发生什么事了?让我猜猜,是有人嚼你和二弟的舌根?还是柔柔又多嘴了?难不成老二老三自己打着没意思,又来招惹你?”

念离微微笑着。“什么都瞒不过相公。”

“你撒谎!”安以墨眸子一冷,猛地捉住念离的手腕,“你何时为了这样的事儿上过心?”

念离依旧是说着。

什么都瞒不过相公。

“夫人是否打算告诉我实情?”安以墨沉思着说,“还是关于那些时机未到不能告诉我的事情?”

念离慌忙摇头。“不,和宫中无关。”

“那和安园有关?”

念离看着安以墨,突然间不知怎的,就突然挣脱了他的腕子,抱住了他的头,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头发,闻着那股并不俗媚的香气。

黑暗之中的那缕夫子香。

“你你你——”

“念离心疼相公。”念离感觉怀中的安以墨是慌乱了,双手失了分寸,像八爪鱼似的乱抓,就是不敢碰她一下。

“我都知道了。”

一句话,让安以墨彻底安静下来,两只胳膊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竟然就此靠在了她的胸脯上,一瞬间,念离感到他热腾腾的呼吸,一深一浅,似乎在酝酿说什么,却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都知道了,十年前发生在安园的事。二弟告诉我的,不要怪他。”

“他……居然说了。”安以墨的声音传出来,闷闷的。

“念离终于明白,为什么相公每次都袖手旁观,因为相公心里总有团阴影,觉得自己救不了任何人——”

“别说了。”

安以墨的手自然而然地已经环住了念离的腰,此刻初升的太阳照满了整个园子的金红,一切都是暖暖的,他的头发,有着甜腻的光泽,她的背影,像顽强生长的大树。

“但是相公那天晚上救了念离。”

安以墨慌忙解释着,就像在分析给自己听一般。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顾虑——那天我知道你烧了黄袍,不知你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儿,不知你是不是故意引官府来安园搜查的,我甚至在想,你是不是还在为宫廷做事,你是不是根本就是细作,否则,为何上面会突然断了我的夫子香呢?”

听了安以墨这慌忙的话,念离倒是轻笑。

“相公,你这许多年,就是在这样的谨慎小心中惶惶度日的么?”

“安以墨早就死了,十年前就死了,我一直把自己当成皇家的傀儡,不知什么时候就断了线,跳错了一个步子,就会有更多人因我而死。”

念离温柔地抚摸着他,这样缓慢又轻柔的动作让安以墨竟然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十年来,他没有一晚睡的踏实,不是梦见弟弟们的脸,就是梦见自己拿着匕首走向了颜可和宝儿——

如今,在这样的温暖的金红中,那些梦魇才似乎真的可以结束了。

“吾信吾妻,相公,念离现在才知道,在那样的时候,你能写下这四个字,多么珍贵。难道相公真的那么相信念离么?”

安以墨笑了。

“我拿我的性命一赌。”

“念离值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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