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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硬又如何,逃得了吗?”
仙帝盯着阵法中的几个人:“此乃天地轮回阵,一旦阵法开启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我常在想,成仙又如何?仙帝又如何?左右不过是千千万万年守着天道施舍给我们这些可怜虫的一个囚笼,你们这些修士也好,妖魔也罢,终其一生都无法到达所谓的大道尽头,成仙根本就是妄想,何必要死守注定就是死局的命运?等我将天地都归于虚无,所有的生死烦忧也都消失了。”
陆子书言简意赅:“滚!”
他竟然真的动用了传说中的禁术。
陆子书一直怀疑能使天地轮回的禁术的真实性,这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摧毁一切?又是什么样的人能使出这样的禁术?
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怀疑,且还要听仙帝满嘴废话,真是佛都有火。
陆仙尊难得暴躁,化身为龙族将禁地一通扫荡,却把应天澜圈在了龙身下面护得好好的。
应天澜才发现自己毒发的症状消失了,陆子书又撞对了,也幸好是渡过天劫的半妖之身,如果是先前这样做,必死无疑。
然而应天澜来不及庆幸,也来不及查看自身如何,遭到阵法破坏的的禁地在陆子书变本加厉的清扫后迅速崩塌,然后被阵法吞噬。
他们如同被涨潮的海水一点点淹没,阵法所到之处吞噬掉一切。
白龙的身躯炸开了一阵阵的血雾,染红了他白色的鳞片,但他始终没有离开过阵眼半步,只叼起了应天澜扔到了丹鸟身上,释放出冲天的龙气,见缝插针地注进阵法里。
其他人很快感觉行动自如了。
应天澜在片刻之间知道陆子书想用自身灵力去喂那阵法,争取时间给他们离开。
但那阵法是个无底深渊,它要吞噬天地神佛,灭绝苍生,到了最后连阵法自身也会被毁,除了施展禁术的人。
陆子书将“魔毒”抽到自己身上不死还激发了化龙的机会,可这次他绝不会有这样好的运气。
仙帝不会给他们机会。
仙帝望向了那仿佛已经到顶的苍穹,他虚虚一伸手,好像抓着了什么,四周忽然剧烈震动,他的身躯慢慢地拉长变大,目光变成了俯视。
这一刻,他仿佛真的成为了传说中顶天立地的盘古大神一样,成为了神佛都逃不开的主宰。
他五指在虚空收拢,手心出现了一个人,只听一声凄惨的叫声,应天澜看清那居然是七皇子,七皇子被仙帝按进了阵法里,阵法泛起波浪似的光纹,他整个人都被融进去了。
阵法覆盖的范围变得更大,禁地彻底分崩离析,漫天的云海卷起雪花似的飘絮。
仙帝满不在乎地收回手,就如同他不在乎天下苍生,不在乎天上神佛,将所有当成垃圾一样扔进了阵法里面。
应天澜忽然化身成魔气,不顾身后丹鸟的惊呼,他好像也变成了一条漆黑的龙,飞到陆子书身边,将自己卷成了一道龙卷风,替白龙阻挡阵法的攻击。
陆子书气急败坏道:“别来碍事,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能变成这样?你能变成这样还不走等着被大卸八块吗?”
他伸出龙爪抓住那道魔气,又不敢太用力,伺候个瓷娃娃似的捧在手里,魔气又倏地钻了出去,跑得比逃命都快。
应天澜冷静道:“你以为拖延一时让我们离开就有用了吗?如果阵法不除,恐怕我们还没下地就得死。”
说得对,陆子书心道,所以他并非打算只替你们拖延一时,他半个身子都快没入阵法,根本就没想过出去。
应天澜见他不语,马上警觉起来:“陆子书,你打算做什么?”
霄云对齐掌门道:“你们先走,我是大妖,虽不及龙族,到底还是能撑上一会的,你们凡人就别来凑热闹了。”
说罢,就拔下一根火红的羽毛,羽毛变成小舟大小,她不顾齐掌门反对,手脚麻利地将他和乐明甩到羽毛上,来不及分清方向,就扇起一阵风将两人吹出去老远:“羽毛撑不了多久,等会你们自个接着飞,受伤了不怪我!”
师祖紧跟着打出一道灵气送了他们一程,元神剑和仙帝过招时豁了一个口子。
霄云俯冲向仙帝,张口喷出一把烈火,她又不是凤凰,一只瑞鸟,逢年过节被人民拎出来祈望五谷丰登的存在,怎么可能口吐火焰呢?
她居然走了白萱的旧辙,有样学样地把自己的妖丹匀出来一点燃烧成碎石熔金的火焰,但不同的是,她是自愿的。
难道他们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这时候,绕在陆子书身边的魔气贴近了地上的阵法,不顾一切地将白龙从阵法里拉了出来,乌黑的魔气里面有血色闪过。
陆子书知道应天澜定是对自己身体做了手脚,也或许是方才草率把魔毒抽了出来,令他受伤。
这么一想,他不由从头凉了脚。
瑞兽和魔族相克应该是真的,陆子书摆脱阵法的纠缠之后想要把魔气捞回来,但魔气见他脱险,左闪右突就是不肯被他碰到。
', ' ')('很快,魔气好像被泼了一瓢鲜血,鲜红附着在暗黑上面,逐渐扩大,然后遮盖了天空烈日。
与此同时,云层后面突然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形,有大有小,有坐有站,有的手持兵刃,有的双手合十,浩荡壮观的漫天神佛一圈又一圈地将阵法围绕了起来。
仙帝如戴了面具的脸面终于变了变,甚至不小心被师祖的剑意伤到。
是谁出卖了他?
不对……
这么多年他不信任任何人,只有几个得力忠心的手下替他办事,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有把真实目的告诉过任何人,他处心积虑为的就是要所有人不知不觉葬身在阵法下。
“师祖!你们还好吗?”乐明扶着几乎虚脱的齐掌门,两个人骑着一片火红的羽毛歪歪斜斜地出现。
师祖撑着剑狼狈喘气:“臭小子,还不走回来干什么?”
仙帝盯着他们的眼神闪过一丝阴狠,他当这两个人没什么用处,走了就走了,就凭这两朽木枯株能掀起什么风浪?
但不料竟是他们将天兵天将召唤了出来。
随即,他笑了笑:“那又如何,我是仙帝,仙家之地由我掌控,在这里,我就是天。”
即便所有人都来讨伐他,但阵法已开,谁也逃不过。
只有他,到了最后只会剩下他代替天道,混沌世间因他而生,他可以主宰任何事。
“仙帝陛下,”齐掌门有礼貌地笑了笑,可惜没人能忽略他苍白的模样,他看了眼自己几乎持不住剑的手,道,“您的能力不足以对抗我们。”
身后有那么多神仙撑腰,说话果然会硬气很多。
齐掌门当然不可能一走了之,若非当时找不到回头路,他一定会掉头回禁地。
当时走出一段路,他记起掌门独有的心锁,他冒险进入神域,果然和在禁地里的师祖建立了沟通,他多次请求以自身为媒介,让师祖联系天庭其他的仙人。
这么做的结果是他剩了半条命不到,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连控制羽毛都做不到。
仙帝巨大的身躯移动起来,伸手抓向那些神佛,灵力化作势不可挡的长剑,如万箭齐发一样扫向了大大小小的目标。
方才分散的魔气聚拢起来,化作一个人形。
应天澜浮在半空,和不远处的白龙对视了一眼。
都知道即便仙帝就此灰飞烟灭,天地轮回阵也停不下来,禁术之所以是禁术,就是因为一旦启用,就算主人死了也不会消失。
但是相反的,如果阵法被毁,阵法的主人被反噬,大罗神仙也必死无疑。
白龙变回了人形,陆子书还是只用他的折扇释放出无数的剑意,去抵挡仙帝的攻击。
仙帝抵挡着同僚的攻势,巨大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变透明了一点,阵法反倒愈发生龙活虎,好几个倒霉的仙人都被吞了进去,从此神魂俱灭,了无痕迹。
霄云的一只翅膀被削去了一小块,她立马掉了下去,仓促变回人身,师祖苦苦支撑,元神剑几乎崩成了破旧的砍柴刀,陆子书……
陆子书分外惊险地躲开了一柄直刺胸口的剑。
就在此时,应天澜竟然将全部的魔气都收了回去,然后深深看了陆子书一眼。
陆子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依旧察觉到他的目光,他回望过去,就见应天澜孤身一人,收敛着魔气,奋不顾身地冲向了阵眼里。
电光火石间,他骤然明白了应天澜在作什么死,顿时什么都顾不上就朝他奔了过去,大喊道:“你给我回来!”
魔君大人再次装听不见,听见了也不理会,将本人倔强的一面体现得淋漓尽致。
应天澜心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惹陆子书生气。
他坚决了一辈子,不过现在看来未必是好事,可惜,他没机会改掉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做派了。
或许当仙帝为一己私欲罔顾苍生时,他便堕入了无尽的邪道,神仙从来不是无欲无求,能力更大,诸多心念自然比血肉羸弱的凡人更多,退路也更多。
可当仙帝施下禁术的那一刻,他过往的身份,所有的修为皆成了赌注。
他势在必得,不眷恋任何事物,因为没有回头路。
他的元神被锁在了禁术上,只有阵法成功,天地经历轮回,从混沌创造一个新的世间,他才能成为世间法则的掌控者。
诸天神佛与仙帝决一死战,神仙不死,但也不想神魂俱灭,不想成为过眼的云烟,说不好究竟不舍得什么,或许是太多了,首先就不舍得自己的命。
可这一刻陆子书很想问一问应天澜,难道这世间就没有你留恋的东西?
带着这样的疑问,陆子书追向了唯一一个能给予答案的人。
他变成了白龙追向魔气,将其护在中心,然后义无反顾地一起冲向了阵眼。
空气蓦的凝滞了一瞬,随即,阵眼卷起暴虐的狂风,爆出烈光,一白一黑的两道长长身影互相环绕着被光芒吞没。
仙帝猛地回头,他双目猩红
', ' ')(',突然狂妄大笑起来。
他感觉到受伤的元神被迅速修补,仿佛一个力气干涸的人突然之间充满力量,自觉可与天比高,可与日月争辉。
他起手一掌扫出去,天兵神将被他扫到一片。
一时之间,日月隐没,天地昏暗无光,人间四季紊乱交迭。
他成功了?
齐掌门撑起受伤的身躯,怔怔望着触手可及的天幕雷电闪现,雷鸣在耳边炸开,他似乎会就这样被劈死。
“掌门,”乐明握剑的手血流如注,却越握越紧,“师尊他……”
却在此时,将要塌下的天竟缓缓停了下来,蔓延的阵法引起剧烈的震动,阵眼再次升起一束光柱,光柱眨眼间外扩至天际,将一切神佛都覆盖进去,镌刻在云海上的阵图自阵眼中心陡然裂开!
紧接着,仙帝那山一样高的身躯从头顶裂开一道歪歪扭扭的裂纹,裂纹顷刻间遍布全身,他傲慢得意的神色登时一僵,旋即浮现出不可思议。
仙帝喃喃道:“不可能……”
最后一个音落下,他的脸就崩掉了一块,接着第二块,第三块……他整张脸包括手脚碎裂成成无数块,如风干的泥土。
本来已经渐渐停下的天地轮回阵疯了似的吸收仙帝的碎块,如嗅到血腥的野兽,一段一段的阵图覆盖上仙帝的残区,大快朵颐。
仙帝赶紧舍弃躯体,元神出逃,没有阵法阻扰,元神面对天兵神将根本无路可退。
但到了最后,仙帝的元神被阵法拽了回去。
黑色的禁术阵法钻进了他的元神,疯狂蚕食。
在被拖入阵眼时,他看见了一黑一白的身影,如同不久前那样,只不过,这次换了对方故意制造出狭路相逢的样子,那半妖修士道:“仙帝陛下,你没猜错,我们的确是你的意外,但意外之所以是意外,是因为你永远猜不到。”
仙帝的元神呈现癫狂之态,用尽了办法都无法摆脱阵法反噬。
“不可能……不可能!!!”他元神被撕裂,狼狈又疯癫地大喊咒骂。
仙人没有生死,没有轮回,仙帝看着那两个身影,怎么都想不明白对方然后能够死里逃生。
他的眼前闪过了种种因果,初时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只是无意,后来他违背天道指引,将那生灵囚禁,放任第七子起反心,一步步引导他对妖族下手……
仙帝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死不瞑目一样,失去光彩的双眼盯着那陆子书和应天澜,他当年种下的因,得到的果如今以这样可悲的的方式结在了自己身上。
世间所有事物都有其规则,或许不过是顺其自然。
譬如,凡人终究是凡人,任你如何能耐,都不可能修炼成仙,那不然为何有仙凡有别呢。
齐掌门看着诸天神仙,这一刻,他不觉得自己渺小,成仙了,其实也不过如此。
然后他就听不远处的陆子书道:“诸位,这事没完。”
“你们神仙打架,我们凡人遭殃,现在人间界大乱,之前妖祸有仙帝阻挠不得解决,现在仙帝被我们解决了,这烂摊子你们不能再推卸。”
齐掌门担心诸神发飙,但随即想到他的师弟现在身份非同一般了,又感慨起来,有点儿大不由娘……罢了,他定是累糊涂了。
天庭因为仙帝出问题,肯定要乱好一阵,不过这些都与他们无关了,也不是他们管得了的。
师祖元神伤得不轻,本就苍老的脸彻底瘪了下去。
凡人不得在天庭长时间停留,他不知从哪弄来一辆马车,将陆子书他们送了进去,一再保证天庭会收拾烂摊子。
“今日一别,再见遥遥无期,望你们保门派安宁。”师祖说完看了乐明一眼。
乐明静静坐着,点了下头,不过很短时间,能感觉到他沉稳了很多。
陆子书一笑:“师祖,您还惦记这个灵仙山啊。”
师祖也笑:“最后一世为人,忘不了了。”
马车只有一匹灵马,灵马嘶鸣一声,开始催促。
天与地的距离很远,他们和师祖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如今别离,话也不多。
车门缓缓关上,一只手挡住,师祖留下了一句话:“世事无常,顺其自然。”
随后手一松,替他们关上了车门,灵马扬起马蹄,嘶鸣一声,踏着云雾一路远去。
马车里。
安静很久之后,霄云问道:“你们怎么从阵法出来的?那阵法真的吃不下你们?”
当时陆子书跟着应天澜进入了阵法。
应天澜的第二次诞生是从魔族开始,他的元神——准确来说是灵魂,拥有独一无二的,随着年月逐渐苏醒又无法消耗的庞大的灵力。
很这是好的东西,仙帝,七皇子做梦都想得到,可惜对这具躯壳来说是剧毒,不过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陆子书借此成功化龙了。
或许,还能将摇摇欲坠世间拯救回来。
只是应天澜没想到陆子书会跟着他。
', ' ')('在他将自己的元神从内府剥离,变成魔气,瓦解血肉之躯的时候,有什么将他的元神保护起来。
阵法里浩瀚的虚无世界被惊天动地的魔气卷席,亿万年混沌之中积聚的灵气从一个渺小的灵魂里暴发出来。
那一刻,其实应天澜什么都感觉不到,或许是痛苦太多,反而没什么感觉了,剩下唯一的意识,告知着他还没有失去所有。
他被龙族分外霸道的气息包裹起来,然后属于龙族的气息又在冲击里渐渐消散。
在外界时间可能很短,但应天澜的感知变得格外漫长,好像他也在经历无数的轮回。
终于,他再次感觉到四肢的存在,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一抹淡青的光。
如果不是他自毁的时候,陆子书不惜用将龙族的力量分出来护着他们,他们估计早就翘辫子了。
就是陆子书下次化龙的话,可能要等好久了。
陆子书倒是不怎么在乎,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青色的羽毛,羽毛暗淡无光,他道:“之前白萱打算道别送我的,她说离别终有时,迟送早送都一样。”
羽毛静静躺在陆子书的手心,即使主人不在了,但从身上掉下的羽毛依然尽忠职守,履行了它唯一的使命。
青鸟一族就是个信差的命。
白萱甘于当一只快快乐乐,给王母娘娘送信的鸟,她可以游走天地间,穿梭世间最隐秘的角落,连通光明和阴暗的边际。
也能在陆子书和应天澜被困在阵法里,被与世隔绝的时候,作为他们打破障碍的触发,即使在阵法看来那样的力量很渺小,可只需要一线希望便足够。
良久,乐明开口:“师尊,能把羽毛给我吗?”
陆子书让他保管着,有机会的话,日后再去询问白萱的族人,因为这是遗物。
天暗后,又升起了一线光,应天澜打开马车上的小窗。
朝霞的光线投进来,日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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