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老爷就是个做生意的,何时能够劳动官员亲自上门?
小厮颤抖着打开了中门,让官爷进来,自己恨不得肋生双翼往后院飞去,迎面见许清嘉身边侍候的永禄过来了,忙扑上去求救:“永禄哥哥,后面……后面来官家了,快往里传!我腿软!走不动道儿了!”不会是府里大祸临头了吧?!
孟安潜与高正倒走的十分悠闲,等到永禄去了里面传话,许清嘉与胡厚福迎了出来,见到高正的笑模样,许清嘉心头激跳,面上却不显,只上前与二人见礼。
“草民见过两位大人!”
孟安潜立刻去扶他:“许大人不必多礼!”
尘埃落定!
许清嘉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这是真的自己可能要重回官场了。
孟安潜十分客气,等着胡府里摆香案接旨。而高正则站在孟安潜身后朝许清嘉挤眉弄眼的示意,被孟安潜窥到了,咳嗽一声,高正便假做什么也没发生,目光转来转去瞧胡府厅里的摆设。
胡厚福是做梦也没想到,传旨的官员还能跑到他们府上。吩咐了下手摆了香案,唤了家小出来听旨,孟安潜这才站在当厅,宣布了旨意。
胡娇带着孩子们跪在许清嘉与胡厚福的身后,眼看着那跪的笔直又弯身下去的身影,虽然经历过这场巨变,也深知官场不易,可是明知道许清嘉的心愿,也唯有水里火里同他一起闯了。
她自己需要做的,便是努力跟在他的身后,紧紧跟从着他的脚步,两个人并肩同行,哪怕风雨!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显德二十七年七月,许清嘉携眷从苏州出发,前往云南郡,出任四品通判一职。
许清嘉能重回云南做官,胡厚福十分遗憾自己左膀右臂被斩,胡家人丁寥落,纵是想要再多个帮手也不是能。况且振哥儿轩哥儿年纪还小,指望着他们能帮自己大约还得十来年。
不过胡厚福却是瞧明白了,他这位妹夫做官或能造福一方百姓,但做生意还要关注民生问题,心肠过于慈软,未必能在商海闯出大名堂来。
真正的生意人,就跟苏州商会的会长邢乐康一般,真论起做生意的手腕来,端的是不择手段,小民死活与他无涉,眼里只有利益银钱。
他们舅兄妹婿话别离,后院里,瑞香得着信儿却高兴的差点疯了。
姑爷回云南当官,姑奶奶定然也要随同上任,只要胡娇不在胡府,魏氏耳根子又软,还是不全凭她哄瞒?!
哪知道胡娇早料到自己走后,胡家后院有瑞香,恐怕不宁,收拾好了行李,对着泪眼婆娑的魏氏,拉着她语重心长的开口:“嫂子心存厚道,我不日便走,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将瑞香放出去嫁人为好!”本朝开国乃是女帝掌权,因此女子和离重嫁,或者守寡再嫁者不少,女子失身,并非只有独身孤老一途。
她原想着有自己在身边看着,瑞香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来,就只当让魏氏多学点心眼。可惜自己要跟着许清嘉远走云南,
魏氏这些日子,其实看着瑞香也觉是心头一根刺,只能默默咽下去。当初这人是她给塞到丈夫身边的,虽然瑞香也是同意了的,不过要她自己动手,总觉得瑞香并无错处,心头又有几分不落忍。
况自胡厚福与小姑子一家去长安,瑞香便极是恭敬,早晚请安,服侍在她身边,若是抛开二人共有一个丈夫,别的地方瑞香却是个妥贴人。
胡娇早知道她这嫂子的性子,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的劝:“当初嫂子想着给哥哥房里塞人,总归是自己体贴丈夫,可是何尝不是让自己伤心,亦让哥哥伤心?哥哥倒觉得嫂子心里自己也没那么重,不然为何能这么容易将就自己推到别的女人怀里?”
魏氏心乱如麻,只拉着小姑子的手不放。
纵她这些日子已经渐渐瞧出了些门道,察觉出胡厚福如今与从前大有不同,不可再以从前之道相处,自己总要重新看待,可一时半会却还没完全适应。
胡娇深知她这位嫂嫂的性子,索性建议:“哥哥在外认识的人多,不如让他寻几个有德又精于后宅之事的嬷嬷来助嫂子打理家事?若是觉得对瑞香不忍,不妨多多给些银子放了她的身契,她有了银子还可再寻好人家嫁了!我冷眼眼着,她如今心被养大了,若是真让她再留下来却是万万不能了!”
消息传到瑞香耳里,她心中当是恨极了胡娇。这位姑奶奶没事儿跑来插手兄嫂家务事,却是哪里的毛病?
她当初年纪小,跟着寡母很是过过几年辛苦日子,后来卖身胡家,主家仁厚,吃饱穿暖,原已经觉得过上好日子了。哪知道后来跟着胡厚福来到苏州,代替魏氏打理后宅,形同当家奶奶,穿玉戴银,一院子奴仆都来奉承,男人又是个温柔的,从不恣意谩骂或者动手,倒教她生出与胡厚福长相厮守的念头来。
及止魏氏前来,这才觉出妾室与当家主母的不同来。
只可惜她心已经被养大了,只觉胡府这呼奴唤婢穿金戴银的日子就极好,哪愿意挪窝。
因此听到胡娇鼓动了魏氏要放她出去的消息,即刻便跑到主院来跪求:“瑞香跟在爷与太太身边侍候了好几年,生是胡家人,死是胡家鬼,断然没有离开的道理!太太若是要瑞香出府,不若此刻就死在太太面前!”
她是笃定了魏氏是个心软的,只要自己拿死要挟,魏氏定然心存不忍,只要此刻留下来,此后胡娇天南海北,相见之期未知,胡府尽可由自己施为。
魏氏还从来未曾被人如此挟迫,当下都有了几分慌乱,生怕瑞香撞死在自己面前,待要松口,胡娇已经起身立在瑞香面前,冷冷道:“嫂子厚道,不愿将人往恶处揣测,我却是无此顾虑。恐怕香姨娘是盼着我早走,到时候只要哄得嫂子高兴了,何愁没有好日子吧?”
瑞香心事不妨被她说中,却即刻为自己辩驳:“姑奶奶这话从何说起?奴婢自跟了大爷,自来经心服侍,一刻不敢懈怠奶奶嘱托,却不知何故姑奶奶来了就百般看奴婢不顺眼,非要在太太面前说话要将奴婢撵走?”她这话就只差说胡娇多管兄嫂后院之事。
胡娇懒的跟她兜圈子,若非要魏氏瞧清楚妾室与正室自来两立,不能和谐相处,所有和谐融洽不过是表面功夫,何必费神?
她坐了回去,开门见山:“因为姑奶奶厌恶小妾之流,见不得哥哥后院有妾室,让嫂子受委屈,就想让香姨娘另谋高就,我胡府奉上纹银百两,另有你母女二人身契,就当是给香姨娘的嫁资。”转头吩咐旁边傻愣着的丫环:“去帐房支百两纹银,”又问魏氏:“香姨娘与她娘的身契在哪?”
魏氏亲自去取。未几,果将薄薄两页纸拿了来,递到了胡娇手里。
前去帐房的丫环不过会儿也用漆盘端了百两纹银来,沿途见到丫环婆子问起,便道:“姑奶奶打发香姨娘走人呢,这是给香姨娘的嫁资。”
胡府里那些下人有的艳羡胡府大方,有的却道:“我若是香姨娘必定不走,大爷与太太性子都好,将来再生个哥儿,在府里穿金戴银,岂不比去外面再嫁个小户人家的好?!”各种议论,不一而足。
丫环将银子端到了正房,香姨娘还跪在那里,胡娇接过她母女身契,将之放在纹银上面,下巴点了点:“端到香姨娘面前放下!”那丫环依言。
胡娇指着瑞香面前百两纹银与银子上面放着的身契,轻道:“眼前有两条路给你选,一条是你带着这百两纹银与身契,还有这些年自己积攒的体己,带着老娘出府去外面过活,找个好人家嫁了做正房奶奶。第二条路就是你方才跟我嫂子讲的,死在这院里。要撞柱子要上吊,还是要喝药,你自己选一样,到时候府里定然风风光光将你大葬,而且还会给你老娘养老!你是聪明人,走哪一条路,自己选择!若是在我离开之时,你还未做出选择,我也不妨代你做个决断!”
她这话语声虽然轻淡,但听在瑞香耳里,却是后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