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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清弥仔仔细细在房间里翻找了一遍,又沿着电梯到大门的路线走了一趟,也没找到今天戴的choker,那是他在红砖巷那边的古着店淘到的,一直很喜欢。
天色逐渐暗下来,他打开顶灯的开关,瞥见垃圾桶里放着Alice那张印着口红的卡片。他决定不再找了,也许掉在了里士满的某一处吧……抑或在车上?但他实在没勇气现在打电话给项适原。他坐在椅子里,一想到choker,就想起项适原的拇指轻轻按在他喉结上的触感,心脏便似电流经过般悸动起来。
悸动的一瞬后又微微抽痛。
郁清弥想,如果项适原还是那个无心无念的项适原,那他当然也可以做回没心没肺的郁清弥。
暑假剩下的时间里,他做了个新的短项目,九月份一开学便预约了课程主任的一对一指导,四开纸铺了满桌。
课程主任是个过两年就要退休的白发老太太,绕着桌子转了三圈,疑惑地看向她这个勤奋的亚洲学生,操着标准的伦敦腔:“我之前在同事策划的展览上看过你的作品,最近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吗,主题似乎一下子变得很暗黑。”
他在构图上借助彭罗斯阶梯、克莱因瓶和莫比乌斯带这些几何结构,融入不同的循环叙事,每张画都相当于一个铺平的小绘本,首尾相连,故事轮回,老太太说:“读来令人绝望。”
无情的命运,逃不脱的循环。
但老太太还是给予了不错的评价,推荐他去投稿业内一个艺术网站,建议他做成小动图,吸引更多流量。
“然后你就把重心放回之前的方向上吧,那才是真正的你。”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肩。
一条小小的岔路。郁清弥明白老太太是这么断言的。
那项适原也只是他人生中的一条岔路吗?可他活得糊涂,连自己的路原本是通往何方都不清楚。
除了上课他几乎都泡在学校机房,埋头捣鼓了一个多星期才把一套定帧动画做出来,给网站编辑发了邮件,头昏脑胀地出了教学楼,发现了来自廖梦思的三个未接来电,都是二十分钟内打的。
他想起项适原跟他说过的:你妈妈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项适原是不会说空话的,只是他不知道对方会做到哪种程度。
他一回拨过去就接通了,廖梦思的声音听起来倒还挺悠哉:“弥弥,怎么不接电话?”
“妈妈,我在赶功课。”
“哦,已经开学了吗?”对面传来高跟鞋走路的声音,“你来牛津街,陪我买买衣服呀。”
郁清弥已经熬夜熬到灵魂出窍,只想回家摊在床上装死,并且说实话,如果之前他对自己被安排的生活处于随波逐流的状态,那么现在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而且……项适原还在监视他吗?
“妈妈,我今天累了,我们宿舍见好不好?”
廖梦思停顿了一下,忽然若无其事地道:“弥弥,医生说小可状况挺好的,可以通视频电话。”
郁清弥听到这个名字后怔了一下,很快收敛了心神:“知道了妈妈,发地址给我吧。”
他知道如果他不马上过去,廖梦思会生疑。他之所以现在享有一定程度的自由,是因为他“听话”。就算廖梦思最近日子不太好过,要捏死他这只小蚂蚁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打车到了牛津街,果不其然被廖梦思捏着脸教训:“早知道你上个大学还能把自己搞得面青唇白的,我是不可能答应你的!”
他撒了两句娇,就被廖梦思拖去美容院捯饬一番,修剪了头发,又换上廖梦思买的非常俗艳的新衣服。郁清弥不用猜也知道,今天的重头戏还在后头。
“晚餐打起精神来,”廖梦思把郁清弥衬衫领口的扣子解了两颗,对自家儿子拾掇好的皮相感到十分满意,“腺体不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吗,晚上信息素别收那么死。”
“哦,”郁清弥心下一紧,不着痕迹地把扣子系回去一颗,“是二伯来了吗?”
手臂被掐了一下,明明只有两人,廖梦思却仿佛怕被第三者听到般压低了嗓音:“识趣点,别再提你二伯了。”
“……他怎么了?”郁清弥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之前说好去伦敦找他,结果临时被取消了,我来这边之后也没联系我。”
廖梦思阴沉着脸:“谁能想到项适原那小子这都能死里逃生,还爬回来作威作福,项胥都不知道逃哪去了。”
“那项适原有对你们……”
廖梦思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和项骓。郁清弥不愿意叫项骓“爸爸”,在称呼上能避就避。她阴晴不定地盯着他,在想应该说到什么地步。
“弥弥,”廖梦思决定还是得拉郁清弥站在自己这一边,一低头抹了下眼角,“妈妈只剩你们了。”
郁清弥也知道,这里的我们肯定不包括项骓,而是他和郁清可。
他们是母子,有着血脉相连的默契。
“小可怎么样了?”郁清弥只好问。
直到郁清弥坐
', ' ')('上通往晚宴的车,廖梦思才点开视频通话。
郁清弥快一年没有听说郁清可的消息,身边连她一张照片都没留,有时候他感觉一切都是谎言,自己并没有一个妹妹,很可能让他爸爸付出了性命的妹妹。这件事他并没有对项适原透露过分毫,仅仅以“家里出事”一句带过,他想或许项适原的感觉是对的,他也没有那么信任项适原,于是对于对方对他的做法也无从辩驳。
他一点也没有当哥哥的自觉,说是妹妹,不过比他晚出生二十分钟。
可屏幕里的郁清可一出现,他就发现还是记忆深处的那个模样,仿佛被时光禁锢了,仅仅发梢长了一点。明明是异卵,一胎出生的两人却长得很像。
“妈妈。”国内有着时差,她躺在病床上,显得有些困了,连手机都要护工帮忙拿着,又虚弱地叫了一声,“哥哥。”
廖梦思应了一声,余光瞄郁清弥一眼,见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平日里总带着柔软的弧度都抻直了。她倒也不意外,只是心里闲闲地想,今晚的事儿成了,他肯定配合。
当下廖梦思跟郁清可聊了两句,又让主治医师重复了那些郁清弥早已知道的信息,没几分钟郁清可就累得阖上眼,便挂断电话。
“弥弥,”快到会场了,廖梦思忙着补妆,头也不抬地说,“把第二颗扣子也解了。”
郁清弥二话不说解开了。
他侧着头,车窗外灌进来的风明明是热的,但他的胸口无端感受到凉意。
***
下车见到泰晤士河的时候,郁清弥本不该感到惊讶的,毕竟在伦敦举办的晚宴,这并不是会令人意外的地点。可因为上一次来泰晤士河是与项适原一起,他现在一看见这条河就感到郁闷。
一艘双层游轮停泊在码头边,温和儒雅的中年男人特意带着手下走下梯子迎接他们。
“梦思,终于来伦敦了啊。”
“来看看我儿子嘛。”
两人行了个贴面礼,在对方把头转向自己的同时,郁清弥露出个廖梦思绝对会满意的、训练有素的微笑。
“弥弥,叫温叔叔好。”
“哎,别把我喊老了,就叫Adam吧。”温尚宇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弥弥,之前就看过你照片了,你长得比你妈妈还漂亮啊。”
郁清弥忽然很不愿意再听见别人叫他“弥弥”。
他一走神,被廖梦思伸手在他后背上推了一把,他踉跄了下,被温尚宇顺理成章地扶住腰。
那两人相视一笑,郁清弥揉了把头发镇定心神,跟着走上梯子。
温尚宇忽然道:“听说项家最近动静很大啊,项老三跟项适原合作了?”
冷不防听见那个名字,郁清弥差点踩空阶梯。
“没有的事,”廖梦思干巴巴地笑了笑,“小毛孩一头热地要过来贴老三的冷屁股。”
郁清弥暗中腹诽,倒过来还差不多。
“那老二没什么意见吗?”
郁清弥明显可以感觉到廖梦思的紧张和心虚。
“Adam,我一介女流,项家那些兄弟阋墙的事儿,我可管不着,今天就是过来散散心聊聊天,你觉得呢?”
温尚宇哈哈一笑:“我觉得啊,梦思你实在是妄自菲薄了。”他也不再深入敏感话题,“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到甲板散心聊天?”
甲板上早有人备好餐桌,三人举起香槟碰杯,郁清弥意思意思地抿了几口,寻了个空走到栏杆处。
一大片火烧云追随船尾而来,白鸥乘风而下,垂翼破浪。不知道是不是温尚宇私下对河域做了封锁,极目远眺才能瞥见其他船只的桅杆。
不想温尚宇直接跟着他过来:“听你妈妈说,大一刚开学?”
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温尚宇见多了这种不情不愿,倒不在意:“校园里有很多好看的同学吧,没谈恋爱?”
“谈了……”感觉到身后几乎要将他刺痛的目光,郁清弥笑了笑,话锋一转,“谈了的话,温叔叔会吃醋吗?”
刚刚饮下的香槟令他双颊染上艳丽的绯红,大敞的衣领在海风中翻飞,长身挺立的一株玉荷花亟待采撷,让温尚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Alpha的信息素挟着风将他包裹住,郁清弥笑了起来。
廖梦思见状,连忙笑嘻嘻地插了句:“Adam,先吃饭?咱们也顺便谈谈合作呀。”
温尚宇冷笑一声:“我不走项胥的那种路数,直接一点吧。”他一把扯过郁清弥的衣服,一边肩膀露了出来,问廖梦思,“项胥没操过他吧?”腺体看起来是没被人标记过的样子,他不想玩别人的二手货。
一旁的郁清弥不声不响,仿佛被当作货物般谈论的并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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