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眼时便在思索了。”沈朗月伸手想要抚摸林涂的脸,被林涂侧身避开,他也不恼,按着窗沿钻进了屋内。
“凭什么你永远只看得到没有记忆的顾言风,却对记得所有的我视而不见?”沈朗月看向林涂,慢慢走上前。
“我在邺城时,见到了你。”
“你穿着白衣,从我面前走过,身后还跟着那只烦人的黄鼠狼。”
“一个眼神,你一个眼神都未曾给我。”
林涂避无可避,背抵在了墙上。
沈朗月不再往前,一双桃花眼,状似深情。
“我救那些受伤的猎户,我替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乞丐送食喂水。”沈朗月眸色深沉,似是想起了什么。“我替邺城百姓抵挡外敌,结果呢?”
“他们说我是怪物。”沈朗月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只因为我碰到的花草会枯萎。”
“他们便说我是怪物。”沈朗月仰起头,大笑起来,“他们倒也未曾说错,我的确是个怪物。”
“可是阿涂,你不能。”
林涂看着沈朗月,恍惚想起了记忆深处那段模糊的影子。
她缓缓眨了眨眼睛,“你……”
“想起来了?”沈朗月直起腰,满是深情地看着林涂,“即便我知道脑子里的那段记忆不是我的,却早已把自己当做了那位少年将军。”
“只可惜,我没等来我的阿涂,只等到了奉阿涂之名前来驱妖的黄鼠狼。”
“我也曾想当个正常人……”
“是吗?”林涂开口打断了沈朗月。她记起了这桩陈年旧事。
“黄路会去找你,是因为有被你害死的怨魂找上了我。”
“沈朗月,若是你一开始只是想当个普通人,双手又怎么会沾血?”
第40章他的阿涂啊。
“啊,我竟是一时忘了。”沈朗月退后两步。
“我们阿涂本领通天,这些乱编的胡话应当是骗不了你的。”他眼底似有遗憾,微微外头看着林涂。
“可是阿涂,在我知道你根本不知世上还有一个我前。”沈朗月顿了顿,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林涂的耳坠。
“我只杀过一人。”
林涂靠在墙上,直到房里属于沈朗月的温度散尽了,才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冥河上,同顾言风以前来时没什么不同。
风在河面上吹起褶皱,无根的冥河莲随风摇曳,远处,一艘棚船晃荡着划过来。
船首,批有蓑衣的老人微微佝偻着背,撑着竹篙,稳稳站在船头。
“老先生。”顾言风扬声喊道,那棚船靠了岸,老人放下竹篙,对着顾言风微微行礼。
“不敢当不敢当。”老人抬头看着顾言风,一双眼微微眯起,“鬼王大人找老夫有什么事儿吗?”
“老先生。”顾言风飞身上了棚船,端立在船头,“晚辈想请教一个问题。”
“若是想将这冥河中的魂魄凝出人身该怎么做呢?”
“鬼王大人,这可是逆天而行。”老人撑着竹篙缓缓驶离了岸边。
鲜红色的冥河莲在棚船四周摇晃着。
“这冥河当中的魂魄,都是不能再入轮回的,您先前也从这河里捞出过两个吧?”
“是。”顾言风神色暗了暗,他捞出过两个人的魂魄,景尧还有……梁静知。
“当年您捞景尧大人魂魄时,老夫便告诉过您,这儿的魂魄啊,能凝出鬼身恢复神智便要耗不少心力了。”老人俯身动作迅捷,将两侧盛开的冥河莲兜进了身边的麻布袋里。
“凝成人身更是想都不要想,即便是您也做不到的。”老人摇了摇头,空出一只手捻了捻银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您能找到魂魄极为纯粹之人,用她的魂丝捏出新的人身,在将这冥河当中的魂魄安置进去……”
老人还说了什么,顾言风俱听不到了。他站在船头,定定地看着冥河莲摇曳,看着冥河当中沉睡的魂魄在冥河水的冲刷下轻轻晃荡。
“鬼王大人?”老人轻声换他,“鬼王大人。”
顾言风骤然回神,垂了眸,“先生请讲。”
“大人突然问这个,倒叫老夫想起了一件事儿。”老人见顾言风头来探寻的目光,停了船,任由水波带着棚船前行。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老人叹了一声,“只不过老夫从来只有捞莲一件事儿,是以那件事让老夫记忆深刻。”
“那是个魂魄极为纯粹的姑娘。”老人微微眯眼,似乎是在回忆,他咂了咂嘴,“我从未见过那般纯净的魂魄。那姑娘,不知从哪儿听到的,竟是找到了冥河来。”
“她啊,要将冥河里沉睡的一具魂魄救回去。”
“我还劝她呢,我说这冥河水□□凡胎可承受不住。只是那姑娘哪里听得进去,愣是豁出去一双胳膊,将那具魂魄捞了出去。”
“我还记得,那日那一小片河水都被染得鲜红,那日捞出的冥河莲尽活了三四日才枯萎哩。”
“也不知后来那姑娘救活那魂魄没有,生剥魂丝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稍有不慎,那便是自己也搭在里头了,且那魂丝若是碎了,那便再无活着的可能了,魂魄会随着魂丝一道消失在苍茫当中。”
“鬼王大人?”老人见顾言风长久没动作,有些疑惑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