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发现跟着姑娘一起学武这件事,比在家饿着肚子去山上砍柴背柴轻松多了,她登时就信心十足。力气她有,苦她能吃的。
每天完成梅姨娘教的任务之后,她得了空就到院子里甩鞭子,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见到不管是绣花,还是读书写字,都笨拙畏缩的小丫鬟,一拿起鞭子就神采飞扬,沈灵舟替她感到高兴。
可每当看到蔷薇那还/依一y?华/是有些黝黑的小脸上满是汗水,沈灵舟又忍不住有点儿心疼。
她去喊蔷薇歇一会儿,蔷薇甩着鞭子冲她喊:“姑娘,您就让奴婢练,奴婢练好了,日后保护您!”
菘蓝姐姐说了,她们能遇到姑娘这么好的主子不容易,要知道感恩。别的她干不来,练鞭子她能行。
日后保护她这话,蔷薇不止说了一次,沈灵舟每次听了都很感动。也就由着她去。
那以后,每次教识字算数,蔷薇做得不好时,沈灵舟也没再故作严厉地批评过她,而是笑呵呵鼓励她。
各有所长,找到自己擅长的就好。何必每样事都要和别人去比较。
两个大的小丫鬟,冬香和海棠,从小就在别的主家做丫鬟。棱角早已磨平了,规矩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她们两个在沈灵舟面前一向规规矩矩,几乎从不逾矩。这一点得到了菘蓝的喜欢和赞赏。
海棠绣花绣得最好,冬香办事妥帖最细心,每天等她们上完课,菘蓝就把这两个大的丫鬟带在身边教导。
菘蓝不遗余力地教她们绣花,裁衣裳,教规矩,有时候还教她们清点物品核对账目。菘蓝致力于把她们两个培养成沈灵舟身边得力的丫鬟。
两个小的丫鬟是刚从家里出来的,都还童心未泯,更活泼些。菘蓝就让她们陪着沈灵舟玩。
相对于总是恭恭敬敬的海棠和冬香,沈灵舟倒是更愿意带着两个小的丫鬟玩,更随意,相处起来没那么累。
只不过三丫最近这几天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沈灵舟还看到过几次她偷偷抹眼泪。把她叫过来问,才知道原来三丫是想家了。
造孽啊,六岁的孩子就被狠心的爹娘给卖了,可真是够可怜的。
先前就听菘蓝问几个小丫鬟打听以前的事,沈灵舟对她们的身世也都知道。
蔷薇的爹娘极度重男轻女,她在家挨打受骂,穿最破的,吃最差的,整天饿着肚子,还有干不完的活。
进了镇远侯府之后,她穿得暖,吃得好,也没人打骂,还能读书识字,蔷薇明确表示过,她一点儿都不想那个破家。
可三丫和蔷薇不同,三丫的爹娘对她还算过得去,只不过家里实在是太穷,弟弟又生病,这才把她卖了换药钱。
估计三丫被卖的时候她爹娘骗了她,所以她才一直期盼着她爹娘有朝一日还会过来把她给赎回去。
虽然菘蓝已经和她解释过了何为死契,可小丫鬟显然无法理解,或者说不原意接受。
沈灵舟心疼她,有心去问问世子哥哥,能不能把三丫给送回去。卖身契在她这里,她也不在乎那二十两银子。
可沈灵舟又怕,就三丫家那种状况,把她送回去了,指不定改天他家再次缺钱的时候,又会把她给卖掉。毕竟已经卖过了一次,尝到了甜头。
若是下次再卖,说不准会被卖到什么样的人家。反正沈灵舟觉得,肯定没有在她身边待着的好。
沈灵舟想了想,给院子里所有的丫鬟们每人发了五十个铜钱作为赏钱,还给她们放了一天的假,不用上课。
得了赏钱,丫鬟们都喜气洋洋的,整个小院一片欢声笑语。
三丫也很高兴,小心翼翼把铜钱都收了起来。
还偷偷和蔷薇说,以后她回了家,要给她弟弟买一包桂花糕,给她娘买一块花布,再给她爹买一斤好酒。
沈灵舟听得心酸,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等两个小丫鬟把钱收好,沈灵舟拿上小鞭子,带上花花,招呼她们一起去逛园子。
孩子心情不好,带着她们玩玩吧,别总关在院子里,玩起来就开心了。
两大一小,三个小姑娘,带着一只小狗,在镇远侯府的后花园到处玩儿,捉蚂蚱,追蝴蝶,摘花……,玩得不亦乐乎。
每次到了花园里,沈灵舟最爱干的事之一,就是摘了一串红的花心,放在嘴里吸吮里面的花蜜。
她自己连吸了几个,又摘了一朵去喂三丫:“丫丫,甜。”
春桃进了世子爷宁奕驰的院子里已经多日,可她连世子爷的屋子都没进去过。
一开始护卫们对她还算客气,可自打那日她尝试着往世子爷屋里送东西后,现在护卫们看她的眼神凌厉如刀。
但凡她往那边多走两步,侍卫的手就按在了剑柄之上。
现在这种状况,别说走进世子爷的心,就是靠近世子爷,都是遥遥无期。
她又尝试了几次,最终还是被侍卫们吓了回来。
春桃烦躁不已,这日实在是按耐不住,去了老夫人院里诉苦。
等春桃吐完一肚子的苦水,宁老夫人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说道:“稍安勿躁。世子爷生性清冷,你耐着心些。若是过了半年,你还是入不了世子爷的眼,回头我备份嫁妆,给你安排个好人家嫁了,保你衣食无忧一辈子。”
“老夫人,奴婢……”春桃欲言又止。
什么是好人家!她一个丫鬟身份,嫁得无非是府里的小厮,顶了天嫁个管事。
哪怕就算做了管事夫人,可那仍旧是个下人。
她不想!她要做人上人。
老夫人看春桃一脸急躁之色,难免有些失望,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在世子爷院里安生呆着,莫要胡思乱想。”
“是。”春桃应声告退。心中却烦躁不已。
从老夫人院里出来,她垂头丧气往回走。路过后花园时,迎面遇上今日刚从书院告假回府的宁正安。
春桃施礼请安:“奴婢给二公子请安。”
因她是老夫人屋里伺候的丫鬟,宁正安拱了拱手:“春桃姑娘,祖母今日可还好?”
春桃正烦躁,心不在焉地答:“奴婢最近并不在老夫人屋里伺候,若二公子惦念的话,还是自己去看一看吧。”
宁正安问:“那不知春桃姑娘如今在哪个院中伺候,是姑娘一人从祖母屋里出来了,还是其他姑娘也出来了?”
刚才他去了他姨娘住的院子,虽然院子还是先前住的正院,不曾搬出来,可院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却少了许多。
他不知,只是他姨娘那里少了,还是因为什么缘故整个侯府都精简了。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他隐隐希望老夫人屋里也精简了,并不是单单是针对他姨娘。
春桃心神不宁,想自己找个地方静一静,好好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可二公子是主子,主子问话,不得不答。
春桃压着心中不耐,把二公子宁正安的问题一一回了:“奴婢如今在世子爷院里。就奴婢一人从老夫人屋里出来了。”
听了这话,宁正安的神色晦暗不明。
老夫人屋里没有精简人员,她姨娘那里,不过是恢复了姨娘身份的待遇。
春桃去了世子爷的院子里伺候,想到这一点,宁正安的眼睛一亮。
这阵子,他多次回府。每次一回来就去见姨娘,想看她是否想出什么办法能够恢复夫人的身份。
可姨娘除了不停地抱怨,不停地哭泣,一点儿有用的法子都没有。
宁正安怨恨自己蠢,怨恨自己听了姨娘的话,才弄没了侯府嫡子这个身份。
如今他去书院,也不知同窗们从哪里得知他又成了庶子,总是冷言冷语嘲讽他,以前走得比较近的几个也都开始疏远他。
这阵子他无心读书,更不愿去面对昔日同窗。
他一定要做点什么,把他的嫡子身份夺回来。
原本他是把希望放在姨娘身上的,可如今来看,姨娘已经指望不上了,他只有靠他自己。
多日来,他辗转反侧,夜夜难眠,可却一直无法。
今日凌晨,昏昏沉沉中,他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
若是,若是侯府唯一的嫡子死了,或者残了,无法承袭爵位……
没人压在他的头上,那他这个侯府二公子,自然就能够顺理成章地成为世子。
成为了世子,那是不是嫡子又何妨。
何况,到时为了侯府声誉,侯爷一定会再次把姨娘扶为夫人。
当这个邪恶又充满了诱惑的念头在心中升起的时候,宁正安的心嘭嘭直跳,他按耐不住激动和兴奋,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坐立不安地熬到了天亮,找到先生,借口身体不适告了假,急匆匆就回了府。
他去了姨娘那里,本想找姨娘商量一下。可姨娘只知道哀哀哭个不停,说她如今遭受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让他一定要好好念书,早日考取功名,好让她挺直腰板。
被吵得头疼,宁正安黑着脸从郑姨娘院里走了出来。
心中烦躁不堪,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他心中那个念头付诸实施。
当听到春桃说她如今在世子爷院子里伺候的时候,宁正安忍不住感叹,当真是瞌睡送枕头。
他那个世子大哥他清楚得很,性子清冷,尤其是在中毒之后,不知是身体未好,落下了什么隐疾,还是为何,本该到了议亲的年纪,却迟迟不肯松口。他那屋子更是不让任何女子进入。
前阵子的赏花宴,听说也搞砸了,还把老夫人气了够呛。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想必这个春桃,就是老夫人放在世子院中的通房吧。
不过看她这幅愁眉苦脸的样子,定是不受待见。
不受待见好啊。宁正安忽然笑了。他伸手在春桃的发簪上扶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春桃忍不住一愣,下意识就往后躲了一下:“二公子?”
宁正安笑着说:“春桃姑娘的头发上落了一枚叶子,我帮春桃姑娘拿掉了,不然着实影响春桃姑娘艳若桃李般的风姿。”
宁正安的容貌,虽然没法和世子爷宁奕驰比,但有镇远侯那个相貌出众的爹,他的样貌自然也是不差的。
加上他文质彬彬,一向又谦和有礼,自有一番俊俏书生的气质。
在这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他对春桃做出如此举动,又温文尔雅地夸她貌美。
在世子爷那里备受冷遇,而二公子却如此对她,春桃心里忍不住猛地跳了几下。
她红了脸,犹豫着开口问:“二公子,为何这般?”
宁正安似是做错了事一般,忙收敛了面上笑意,拱手道:“抱歉,是我唐突了。”说罢,转身欲走。
春桃脑中突然灵光一现。世子爷那里如果不成了,那二公子也是不错的。
虽然二公子现在又成了庶子,可如果她跟了二公子,更容易混个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