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舅舅犯的罪是贿赂官员,罪不至死,他下了狱,但家还在。
住在自己舅舅家,总比住在这镇远侯府更理直气壮,别的不说,至少没人会克扣她的饭菜,更没人会要她的命。
“那倒是可行。”菘蓝想的和沈灵舟一样,可想到姑娘那点家底,又犯了难。
想了想说:“那奴婢改日想办法出府一趟,把那些帕子荷包先卖掉,再接一些繁杂的绣活回来,等攒多点银钱咱们再走。”
“找祖母,要钱钱。”沈灵舟用小胖手拍了拍菘蓝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菘蓝一想也对:“是可以先找老夫人借一些,等日后回到江南,再托人来送还便是。”
沈灵舟呲着牙笑眯眯地没说话。她可不是借,她就是光明正大的要,不带还的那种。
就冲小舟舟在这磕傻了,她挟恩图报这一回,也不算过分。
商量好以后的出路,两个人的心情都轻松舒畅。
沈灵舟弯着眼睛乐呵呵地笑,小胖手在小狗狗的脑袋上轻轻顺着毛,奶声奶气:“灰灰乖嗷!”
奶乎乎的小姑娘,抱着胖乎乎的小狗在那哄,一人一狗,看起来都是那么憨态可掬。
菘蓝往日心里的愁苦一扫而空,被这一幕萌得心都快化了,忍不住笑着伸手,连人带狗都抱进了怀里,轻轻摸着小姑娘的脑袋。
好吧,她摸小狗狗,她家菘蓝摸她。
沈灵舟呲牙咯咯笑出声,抬起手在菘蓝脑袋上也摸了摸,菘蓝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接下来的几天,沈灵舟迈着小短腿,带着菘蓝,抱着小狗狗,一日三餐,准时准点出现在世子爷院里。
如果宁奕驰在府中,沈灵舟就跟着他一起吃。如果他外出不在,他也安排了人把他的饭菜提来,沈灵舟就带着小灰灰在他屋里自己吃。菘蓝则跟着世子爷院里的下人们一起。
不管怎样,这些天,两人一狗都吃得肚饱腰圆,算是临时摆脱了忍饥挨饿的日子。
虽然去世子爷院里蹭饭,并非长久之计。但想着退了亲就走,主仆二人也都懒得管那么多了,每天只管到点就去吃。
只是距离宁奕驰答应沈灵舟找老夫人提退亲一事,已经过去了四天,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
想着好几日没见老夫人,老夫人也没让人来喊她,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这一日睡过晌午觉,沈灵舟牵着菘蓝,去老夫人院里探望她。却被拦在了外头。
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出来,蹲下身来和沈灵舟好生解释说,老夫人这几日卧病在床上,一天里有大半天都在睡着,这会儿又刚躺下。
宁老夫人前几年就差点儿去了,虽然被舟舟娘亲救了回来,可身子骨到底是不行了,一年里有大半时间精神不济,光是活着就已经耗费了大部分精力。
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人也被侯爷严令警告过,照顾好老夫人的身体是头等大事。除非事关重大,否则府里的琐碎之事不许去烦她。
老夫人不管事,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让郑夫人在后院一手遮天。
见不到老夫人,沈灵舟抱着小狗,带着菘蓝,沉默地回了小院。
进屋爬上榻,沈灵舟皱着小眉头在那想事儿。菘蓝拿起绣绷坐在她身边绣着帕子,也是一脸愁容。
想了一会儿,沈灵舟有些按耐不住。
老夫人以前也经常生病,有时候三五天就会好起来,有时候状况不好躺上个十天半月的也是常有的事。
虽然现在她不傻了,也会处处小心,提前防备,可这门呜糟的亲事不退,郑夫人想弄死她的念头就不会断。
眼看着书里她掉进池塘淹死的日子就要来了,沈灵舟觉得她不能就这么耗着。
“找哥哥。”虽然还没到吃晚饭的点,沈灵舟还是爬下了榻,抱起小灰狗,噔噔噔就往外走。
自打知道自家姑娘好了,不管沈灵舟做什么,菘蓝都不再拦着她。
听小姑娘这时候说去找世子爷,虽有些意外,但还是放下绣绷跟了上去。
走进后花园,远远的就看见前面小路上,郑云娴带着她的丫鬟正围着一个人,比比划划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沈灵舟带着菘蓝走了过去,见她们堵在路上,她伸手扯住郑云娴的衣裳拽了拽,示意她让让。
郑云娴回头,见是菘蓝,下意识低头,正对上沈灵舟呲着一口奶牙天真无邪地笑。
见到沈灵舟这个笑,郑云娴一下子想到那天小姑娘见鬼的事,脸色突地一变,不由自主地连连往后退了两步,正正撞在她身后提着食盒的丫鬟身上。
那丫鬟一个不备,被撞得往旁边一歪,踩在小路的石砖边上,脚下一扭,重重摔倒在地。
丫鬟手里的食盒掉在地上,一碗香气浓郁的鸡汤,悉数洒了出来,碗里的人参和鸡肉也都掉落出来,食盒里地上到处都是。
郑云娴看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脸色微微变了变,目光中闪过一丝懊恼。
丫鬟红柳上前,对着郑云娴轻轻摇了下头。二人对视片刻,齐齐转身脚步匆匆地走了。那急迫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撵着她们一样。
二人走开,沈灵舟这才看清楚,先前一直被郑云娴主仆二人挡着的丫鬟,是老夫人屋里的丫鬟春喜。
见春喜摔得脸色青白,右脚也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支在那里不敢动,沈灵舟忙上前想去扶她。
可她忘了她现在还只是个才三岁多的小娃娃,伸手抓着春喜的胳膊往起扶,丝毫没扶动不说,自己还往前栽了一下,怀里抱着的小狗狗掉在了地上,哼哼唧唧地往前跑了。
沈灵舟也先顾不上它,和紧随其后蹲下来的菘蓝一起合力把春喜扶了起来。
春喜单脚着地,可还是恭恭敬敬地对着沈灵舟和菘蓝福了福身道谢:“多谢沈姑娘,多谢菘蓝姐姐。”
沈灵舟摆摆手,见春喜额头都是汗,右脚吊在空中不敢挨地,一副强忍着疼痛的样子,她伸手推了推菘蓝:“菘菘送。”
菘蓝关切地说:“春喜姐姐,我和姑娘送你回去吧。”
“我这脚不碍事,不劳烦沈姑娘和菘蓝姐姐了。”春喜摇了摇头,又说:“就是给老夫人端的鸡汤洒了,我缓一缓,还得去厨房重新端一份来。”
说话的功夫,春喜已经试探着把右脚放在了地上,面色也缓和了。
沈灵舟见状,也不强求。准备去抱小狗狗。
可她当她转身低头,就见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灰狗,已经直直地躺在地上不动了,嘴边有一块啃了几口的鸡肉。
“灰灰!”沈灵舟脸色一白,一下子扑过去,跪坐在小狗狗旁边,用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把它抱起来。
小灰狗的嘴角满是白沫,眼睛已经不再转动,死了。
沈灵舟抱着小狗狗坐在地上,愣了一会儿,确认小狗狗已经死了,扁了扁嘴,哇一声放声大哭。
这些天,她白天抱着它,睡觉抱着它。它软软的,毛茸茸的,总喜欢拿脑袋蹭她的脸……
可现在,它死了。
见到小狗死了,菘蓝也心疼,可她更心疼的是她家姑娘。
菘蓝蹲在地上把小姑娘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跟着掉泪,一边哽咽着安慰:“姑娘不哭,奴婢再给您找一只来,不找两只。”
沈灵舟难过得不行,哭着摇头。再找多少只也不是灰灰了。
沈灵舟沉浸在狗狗死了的悲伤中,菘蓝心疼自家姑娘忙着安慰,两人都还没来得及往深了想。
只有站在一旁的春喜,看着地上小狗没啃完的鸡肉,再想想这碗鸡汤本是给老夫人的,细思极恐。这要是给老夫人喝了……
春喜魂飞魄散,惊惧后怕之下,一阵强烈的眩晕,重重摔坐在了地上。
这一下,抱在一起的沈灵舟和菘蓝惊醒,二人看了眼春喜,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明白了对方所想。
沈灵舟抱着已经死去的小灰狗,从菘蓝怀里站起来,抽抽噎噎地说:“舟舟、找、哥哥。”
菘蓝也顾不得呆愣坐在地上的春喜,抱起沈灵舟就走,咬牙道:“奴婢带姑娘去找世子爷。”
第18章
沈灵舟抱着小灰狗,窝在菘蓝怀里,一路进了世子爷的院子。
两个人每天进出,院里所有的下人都已经得到过命令,不得阻拦。
二人一路顺畅地到了屋子门口,菘蓝不敢坏了世子爷院里的规矩,把小姑娘放在地上,扶着她的肩膀柔声说:“姑娘,您自己进去,菘蓝就在门口等着您可好?”
沈灵舟乖乖点头,抱着小灰狗,抬脚转身进屋。
宁奕驰刚从外头回来,眉宇间带着些尚未散去的戾气,这会儿刚把一身黑色外袍脱掉,从常山手里接过一件往日惯常穿的月白色锦袍。
还来不及往身上套,一抬头,就见小姑娘怀里紧紧抱着小灰狗,红肿着眼睛,抽抽哒哒地走了进来。
小姑娘的小肩膀一耸一耸,头上的两个小揪揪也跟着一耸一耸,奶呼呼的小脸蛋哭得通红通红,看上去可怜兮兮。
宁奕驰眉头微蹙,但还是先转过身去,手一扬,白色锦袍披在了身上,一边系着腰带给了常山一个眼神。
常山忙把那件黑色外袍团了团,捏在手里转身出门。路过是沈灵舟的时候,他把拿着黑袍的手背在身后,对小姑娘弯了弯腰:“沈姑娘来了。”
沈灵舟失魂落魄地冲常山点了点小脑袋。
常山有心问问小姑娘怎么哭了,可看了一眼世子爷,拿着衣裳转身出门,并未多话。
沈灵舟抽抽噎噎,蔫头耷脑地走到了宁奕驰身后,乖乖站着,等他穿好衣裳。
片刻功夫,宁奕驰已经把月白锦袍穿好,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文尔雅。
他转身,这才低头看向小姑娘,声音温润:“怎么了,小东西,哭什么?”
刚才已经痛哭了一场,沈灵舟本来决定,到宁奕驰面前不哭的,她要好好跟他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让他去查。
可一听到那温柔的问话声,沈灵舟心里委屈得不行,忍不住哇一声又哭出来。
也顾不上眼泪把眼睛都糊住,把一直抱在怀里的小灰狗,用两只小胖手托着,送到宁奕驰面前:“哥哥,狗狗、狗狗死、死了!”
宁奕驰这才注意到小狗已经不动了,他蹙眉伸手,把小姑娘手上的小狗拿起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想到小姑娘这几日连吃饭都要抱着那小灰狗,喜爱得不行,宁奕驰轻轻叹了口气。
俯身把小姑娘抱起来,走到榻上坐了,一只大手兜着小姑娘的后脑勺,用另外一只手在小姑娘哭得通红的小脸蛋上轻轻擦了擦:“莫哭,回头我再给你找一只一模一样的。”
沈灵舟哭得更凶:“不要,舟、舟不要。”再一模一样,也不是灰灰了。
“好,不要。”宁奕驰轻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耐心地哄着:“跟哥哥说说,小狗是怎么死的?”
沈灵舟想起正事,强行把哭憋回去,把小脸儿窝在宁奕驰的胸口,来回蹭了几下把眼泪蹭没,这才看着他说:“汤汤、药药翻,灰灰吃,死、死了。”
她敢百分之百地肯定,那碗鸡汤,绝对有问题。现在不光是灰灰被药死了的事儿,还涉及到有人想害老夫人。
自打知道小姑娘不傻之后,宁奕驰就发现,小姑娘几乎从来没有废话。
现在小姑娘说汤,又说了药,小狗还死了,宁奕驰稍微一琢磨,猜测是郑夫人那边的人,见不得小姑娘养这条小狗,故意拿药毒死了。
沈灵舟见宁奕驰脸色发冷,但明显还没有完全领会她的意思,忍不住有些着急,伸着小手扳着他的脸:“哥哥,汤汤,祖母的!”
果然,一听汤是宁老夫人的,宁奕驰的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出声喊道:“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