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比起副作用，他依旧希望她活着。
活着，或许才有希望。
慕翎话落。
眼神说不出的沧桑落寞，眼底是无尽的悔恨自责。
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唾弃自己亲手毁了孙女儿。
以救她的名义，亲手斩断了她所有的生路。
就算是浅浅恼他、怨他、嫌弃他，也理所应当。
可他的浅浅，如此善良。
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仰慕与敬佩。
他的浅浅一定是这人世间最善良的人儿。
座位上的慕靖宇揪着胸口的衣服，突然蹲了下来，嚎啕大哭。
原来是这样！
难怪娘亲对妹妹格外宠爱。
难怪他每次对妹妹露出嫌弃不喜时，娘亲盯着他的目光分外奇怪。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是他亲手，将妹妹变成了丑八怪，亲手斩断了她的灵根，让她一出生就成了废物！
门外，赶回来同家人告别的慕战北立在那里，听完前因后果。
那双璀璨如寒星的眸子，更添了几分冷彻，颀长如玉的身形，像是漫天雪夜中的孤柳，心口，隐隐作痛。
广袖下，大拳紧握，挺拔的身躯竟克制不住轻颤。
他从不知，小妹痴傻的背后，还有这么一层血淋淋的真相。
慕战北的耳边似还回荡着小妹稚嫩的欢呼。
“大哥哥，大哥哥……”
小小的身躯欢欢喜喜地迎上来，却因为肢体动作不协调，摔倒在地。
而他是怎么做的？
漠然转身，无情离去！
独留那小小的人儿趴在地上痛哭流泪。
“啪！”
慕战北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
脸不痛，心却难受！
一股酸涩、愧疚的情绪，铺天盖地，将他包围。
“啪！”
又一巴掌甩来。
在另外一边脸颊上印下深深的五指印。
慕战北心中空落落的难受。
一种巨大的恐慌包围着他。
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多么冷血，对待小妹，那般无情。
那是他的亲妹妹啊，同父同母，身上流着相同血脉的妹妹。
那小小的身躯，承受了太多太多不可言说的痛。
从一出生，便饱受了折磨与煎熬。
不，从她尚在母胎里，便饱受了荼毒。
一出来便异于常人。
如果可以有选择，谁愿意这样？
她用自己娇小孱弱的身躯，救了母亲一命。
而可笑的是，母亲的死，大家却来埋怨她，责怪她。
尽管，他从未说过一句埋怨的话。
可，日常的疏离冷漠，不比那些话，更令人刺痛么？
慕战北脸上火辣辣地疼。
却远不及心中的那份羞耻与自责更令他煎熬难受。
慕翎老将军抬眸扫了一眼门外，嗓音低沉无力：“进来吧！”
慕战北拖着脚步，走了进去，两边脸颊上的掌印格外醒目。
“爷爷。”慕战北从嘴里艰难地憋出两个字，随即便垂下了头。
旁边的慕靖宇蹲着身子，双手抱头，哭得撕心裂肺。
悔恨、自责、愧疚……
罪魁祸首的他，竟然还有脸去责怪妹妹，嫌弃妹妹。
明明是他一手造成，给妹妹的一生带来了不可磨灭悲痛，他却还要将爹娘的死，怪罪到她身上。
慕靖宇此时此刻，恨不得拿刀子将自己凌迟，以还这些年施加在浅浅身上的怨。
他该死！真该死！
他究竟有什么脸去埋怨小妹？
究竟哪儿来的底气，去找小妹麻烦？
“爷爷并非存心要让你难受，只是这些年，浅浅丫头饱受了太多的误解和谴责。”
“你们是一家人，应该团结友爱，你们俩儿是哥哥，更应该对妹妹多些包容和呵护。”
“爷爷一直瞒着不说，只是不想再多几个人难受……”
“但现在，她不傻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你们再说难听的话就不行了，她以前是傻子不懂。但现在，她有分辨的能力，会伤心，会难过……”
“浅浅马上就要去帝国学院了，这一别，以后回家的日子就少了。在离家之前，爷爷不希望你们还对她怀有成见。”
……
慕老将军每多说一个字，慕靖宇的心便跟着抽痛一分。
是啊，妹妹马上就要离开了。
离开慕府，离开他们，以后，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慕靖宇心中一痛，疯了似的跑了出去，朝着慕浅浅的小院一路狂奔。
慕老将军叹了一口气：“让他去吧。”
道歉是必须的！
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三儿埋怨了浅浅这么多年，明里暗里嘲笑打击，也是时候，给她好好道个歉，认个错。
万一三小子这次没被帝国学院录取，以后他们两兄妹见面，岂不是还跟外人一样生疏尴尬？
“小妹被帝国学院录取了？”
毫不知情的慕战北帅气俊朗的面上划过一丝意外。
他才从军营回来，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就领军出征的。
结果在门外，无意间撞上了爷爷和三弟的对话。
这一听，让他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心里极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