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像那次在盥洗室一样,毫不留恋地离开。
直到温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尹羽坐在原位,鼻尖充斥那股淡香,半晌自嘲地摇了摇头:“我真是……班门弄斧啊。”
温茶倒没有不礼貌,只不过他口袋里的手机哪怕关了静音也一直在闪动屏幕,他急着出来接电话。
他回拨回去,电话一秒被接通,齐修竹温润的声音响在耳边,低沉好听:“你在哪里?”
温茶环顾四周寻找路标:“没有找到路牌,我刚刚出门了。”
“把定位发给我,我来接你。”
“你是不是也看到网上的事了,那天我在跟你打电话,你也知道我就是气不过……”
齐修竹打断温茶的话,径直说:“我相信你。”
温茶愣了下,“嗯”了一声。
齐修竹赶到时,温茶埋头乖乖地蹲在树下,像只可怜巴巴的小松鼠,低头露出一小截纤细易折的白皙脖颈,小小的一团。
他走近一点,发现对方正在孩子气地捡了一片梧桐叶观察。
齐修竹不知道自己对温茶究竟该做出什么样的评判。
知道温茶,最初是从温家真假少爷的荒唐戏剧之中听见对方不好的名声,他不是个先入为主的人,并不会对此有什么偏见。薛眉远在海外委托他帮忙照顾,松柏公馆是他第一次见到温茶。狡黠灵动爱装乖,他一眼看穿温茶的小心思。乃至温荣和薛青州在他面前夸奖温茶的乖巧时,他只觉得不可思议。而温茶在郑老爷子生日上的引诱,还有偶尔的撒娇,更让他认定了温茶是个小骗子。
卖乖讨巧,这是齐修竹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人。当这个模板套到温茶身上的时候,他的心里好像总有一股奇异的火在攒动,火舌舐过,不灼热但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但当现在看见温茶乖乖缩成一团等待他的样子,他心里的那簇无名火却突然偃旗息鼓,哗啦啦浇了一盆凉水变成另一种不舒服。
温茶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怎么承受得了如此大的恶意。更何况事发时他和温茶在通话,他听到罗凯的污言秽语,他都十分愤怒,温茶能那么生气当然不过分。
“温茶,我带你回家。”齐修竹伸出手,把他牵起来,“这几天不要随便出门知道了吗?”
温茶的手软软的,温度微凉,握在手上生怕一用力就会碎了。握住他以后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仰脸朝他很乖地笑,一下子就能掠夺别人的真心。
温茶顺着齐修竹的力气站起身,吸了吸鼻子:“有个人跟我说可以帮我,所以我来见他的。”
“谁?他说了什么?”齐修竹问。
温茶爬上副驾驶,下意识把自己蜷住,歪头望向齐修竹:“上次被罗凯欺负的同学,他刚好有完整的视频,答应发出去,谢谢他,他真是个好心人。”
齐修竹没有因为温茶的话掉以轻心,心里暗暗记下他提供的信息,瞧见温茶疲倦的要阖不阖的眼睛,温声说:“睡吧。”
温茶把下巴窝进厚厚的蜂蜜棕色围巾之中,乖乖点头闭上眼睛,他今天穿了身棕色的大衣,整个人像泡进蜂蜜里的无害小熊。
到达目的地时,温茶还在沉睡,齐修竹犹豫片刻,轻轻推了下他,温茶皱眉摇头,哼哼唧唧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轻轻靠到他的肩上。
齐修竹没有过这样新奇的体验,肩膀上的分量并不重,从他的视角望去只能看见藏在黑发里一个小小的圆圆的发旋,还有温茶卷翘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对方的呼吸很柔和,身上清淡总在勾人的香味似乎跟着主人的沉睡一起安分下来。
温茶再度睁眼时,暮色渐沉,他慌乱地起身,讨好地朝齐修竹笑笑,替他锤了下僵硬的肩膀:“谢谢小叔,我昨天没睡好。”
“没事。”齐修竹不动声色拉开点距离,“回去吧,我和阿荣说过了,他在门口接你。”
“好。”温茶推开车门,仿佛想起什么,转过身飞快抱了齐修竹一下,“谢谢小叔。”
车门啪嗒被关上,透过车窗可以瞧见温茶小跑的背影,温荣出来迎接和他点头示意了一番,接着似乎低头斥责少年不要天黑不要冒失。
等他们的背影渐渐走远,齐修竹伸出指尖捻了捻,好像就能抓住空气里残留的一抹余香。
温茶仗着视力好,偏过头发现齐修竹的动作,嘴角勾起笑意。
温荣发现他的表情,揉了把他的头发:“什么事突然这么开心?”
“遇到好心人帮我澄清了。”温茶把对齐修竹的说辞再向温荣复述一遍,“对了哥哥,他是不是已经发了?”
“嗯。”温荣点头。
他一向冰山脸没什么表情,但温茶从头说话时垂眼的小动作里知道他在深思。
这群大佬都有天生的疑心,尹羽的家底怕是能被他们查个底朝天。不过温茶不是圣母,没有帮尹羽瞒住他的小算计的义务,最后能从大佬们的手上拿到什么利益,就得全凭尹羽自己的本事了。
“真好,你和妈妈不用再担心啦。”温茶竖起三根手指保证,“我以后会更乖的。”
温荣无奈转头,少年似乎好了伤疤忘了疼,顿时像只活力满满的雀儿,叽叽喳喳,心生喜爱。
他久布阴霾的心迎来片刻晴空,很快又因为想到角落里蹦跶的臭虫而再生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