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堂皇的话由他的兄长身份讲出来令人无可指摘。周垣沉闷嗯了一声,岔开话题:她去度假村干什么了?
最近家里事情多,我叫她出去散散心。他捏着杯子耸了下肩,声线沉淡,我不想让她面对这些麻烦事。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麻烦的话,可以来跟我说,不要去跟她说。
空气静静沉寂着。周垣无言以对他的双标,长久沉默之后,冷静开腔:我最大的麻烦,你并不想听。
是。面前人翘起来腿,坦然承认,因为你的麻烦会让她困扰。我不想听,她也未必想听。
周垣忍不住皱眉:她不会。
他淡淡瞥过来一眼,漠然告诫:周垣,两家联姻这件事现在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局面,我认为你现在考虑的应该是止损,而不是固执做无谓努力不管会不会给他人造成负担你这是在感动你自己。
这样的指责属实是本末倒置。周垣下颌逐渐绷紧,声音也沉了下来:这件事原本不会到这个局面。
是么。罪魁祸首漫不经心抬抬下巴,明知故问,那为什么最后到了呢?
周垣抿唇盯着面前的人沉默。他脑海里一时太多画面和情愫翻涌,许多从前一直被他刻意忽视的细节危险浮出,与面前人令人恼怒的淡漠神情一样,逼着他面对,不容他再后退。
徐总,我很想请教,你对我是不是有些个人成见。
他沉声选择了最保守的一种提问方式,可对方心不在焉的否认使得他的谨慎像个笑话:完全没有,我对你本人没有任何的意见。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针锋相触,一方冷静审视,另一方自若泰然:我只是对于想娶徐质初的人,很有偏见。
***
周垣离开之后,秦跃被叫了进去。
房间里的人舒展靠在沙发上,长腿慵懒叠着,声线沉淡:城南的那个项目怎么样了?
秦跃答:已经都介入接手回来了。因为我们有前期的预备和打点,所以处理起来比较顺利,预计最终的损失额可以控制在原本评估的四十以内。
他点了下头,眉目疏冷:这件事处理得利落点儿,别留下后患。
是。
隔了片刻,他又问:她今天都干什么了?
秦跃逐项汇报:徐小姐今天上午参观了项目工地,下午去了设计院,刚刚回到酒店休息。
面前的人沉眸晃着手里的杯子,半天没jsg说话。
秦跃揣测着老板的心思,继续补充:据项目上的人说,徐小姐适应得很快,这几天也很辛苦,一直亲力亲为。
男人意味不明低笑了声,忽然发问:我是不是应该放她去做点她感兴趣的事?
以秦助理多年伴君的经验来看,面前人绝不是真的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涉及到徐小姐的事一向是他s+级的雷区,秦跃踌躇片瞬,顺着对方的意思谨慎回道:徐小姐学的是艺术,或许是会对文化艺术方面的事情比较擅长。
对方抬眸,视线淡淡压过来:你是说,让她继续参与文娱的项目?
秦跃审慎否认:这件事具体还是看您的安排,以及徐小姐的意愿。
如果她很想继续呢?
秦跃坚决站队:周先生对于文娱的项目很关注,确实徐小姐避嫌会更合适一些。
面前人凉凉挑了下唇,像是存心刁难,更像是想从他这里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提出退婚的人是周垣,她为什么要避嫌?
秦助理心里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面儿上还是冷静淡定应:舆论上虽然徐小姐处于上风,但实际在解除婚约这件事周先生也一定存在情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沙发上的人终于嗯了一声,似乎是首肯了他的说法:那就让她继续在度假村待着吧。另外,开工仪式暂定让她出席。
秦跃觉得不妥,委婉问:您不参加了吗?
对方淡淡道:我过去,但不参与。
他迟疑应:是,我知道了。
从休息室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秦跃陷进椅子里摘下眼镜揉着眉心,斯文脸上现出倦意,一半是劫后余生,另一半是前路惘然。
他敏锐觉察到最近这一连串的事件是一种信号,徐总一手操纵了徐小姐的退婚事件后又紧接着给她的单身身份加码,要是在从前他会认为这是出于兄妹之情,但自从那天在徐小姐身上发现跟徐总卧室相同的香水味后,他无法不重新审视起这两个人的关系。
他震惊于自己的猜测,可记忆里关于这两个人的每一件事再回头看都是佐证。那些画面堆叠着清晰浮现在他脑海,从前看起来有多温馨,现在想起来就有多惊心。最后他的记忆定格到他在徐家别墅的栅栏外看见两个人在花园里堆雪人的那天,她把雪人的红鼻头放在自己鼻子上扮鬼脸,他噙着笑抬手给她掖耳侧被吹乱的头发,那一瞬夕阳下的风不再料峭,冰天雪地也为两人间无声拉出的丝丝缕缕蜜意消融。
秦跃睁开眼,越想越觉得后悸。他早就应该发现,他们身边的人更该有所察觉,可徐家至今安然太平,难道徐锦山夫妇也对发生在他们眼皮底下的不伦之事迟钝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