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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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禕为了治好杨雿熙,打算直接设阵召唤天人。将天人召来这人间的方法不只一种,不过多是古籍残篇的记载,内容多有缺失,而且要准备的东西也可能早就没有了。但她得过白狐族传承,知道西盛国就有件可以当作阵眼的宝物,龙莲灯。龙莲灯是在一座神泉里开出的宝石花,传说神泉曾有龙飞升成神,不过神泉在万年前的天地剧变后就不復存,也就是说那朵龙莲灯已有万年歷史,经过漫长星霜岁月后成了一件宝物。仅存的龙莲灯就被收藏在西盛国的秘密国库中,只有国主才能得知国库的所有机关和路线。西盛国原本是姬氏一族的天下,但如今的国主却出身沉氏,叫作沉孟珂。当初柳青禕从灵素宫逃走后就一路直奔西盛国,这个国家对精怪并不那么排斥,也有不少非人族的修士,她认为自己总能在这儿找到一条出路。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她遇上陷于皇权争斗之中的沉孟珂,成了沉孟珂的助力,一路追随直到沉孟珂登上帝位。沉孟珂十分礼遇她,常说彼此地位是平等的,只是为了避免麻烦,平日还是得做些表面工夫给人看。柳青禕知道沉孟珂所言非虚,但也不想仗着自己有功就轻率提出请求,她打算带杨慕珂母子去求见女皇。打定主意后,柳青禕等天刚亮就跑去明蔚的住处,她敲了敲门,应门的人是明蔚,他一看到对方的打扮就笑出来:「这真的是你啊?」明蔚两隻袖子捲起来,头上缠布巾,身上飘着可口的食物气味,他面无表情回答:「我正在炊饭,怎么了?」妹妹难得上门来访他是很开心,不过这样子被撞见还是有点尷尬。「你跟那天人不用天天饮食啊,哦,我晓得了,是做给小杨吃的吧?」柳青禕嘴角勾上颊,笑得有些欠揍,她说:「先让我进屋里再聊吧。我想找小杨说一说话。」明蔚侧身让她进门,听她说:「其实我想请他们母子随我一同入宫,向女皇借龙莲灯。」「龙莲灯……」柳青禕回头对明蔚微笑道:「你也是得过白狐族传承者,知道我的用意吧?」「嗯。」明蔚了然道:「不过这事等吃饱再说。你也一起来吃吧。」柳青禕摆手:「喔,我就不用了。我辟穀啦。」明蔚说:「前阵子寂明馆收到一批天姬岩那里產的稻穀。」柳青禕觉得天姬岩听起来颇耳熟:「你是说曾有一群真仙降临的那个天姬岩?」「不然还有哪处叫这名?」柳青禕立刻改口:「灵气饱满的食物,当然要吃啊。」柳青禕开心跟着他进屋吃早饭。此时杨慕珂正牵着杨雿熙进厅里用饭,见到柳青禕过来有些意外,他点头致意,靦腆微笑说:「你来啦。」柳青禕也回以微笑说:「是啊,来找你的,顺便尝一尝寂明馆主人的手艺。」她曾听明蔚提过杨慕珂遭遇的事,在灵素宫也过得不好,屡遭假父母戕害,但眼前那青年却还能像这样温和亲切的待人,依然率真,就算说是本性如此,但也实在难得。而她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好像跟这人相处过就能获得一些温暖,哪怕是简单一句问候,她好像能理解明蔚为何会追逐这人、心心念念无法忘却,不单是因白狐族的天性,而是小杨的确很好。「娘亲,坐。」杨慕珂带母亲入座,又招呼客人说:「你先坐,我去帮明蔚端菜过来。」柳青禕点头:「你们忙,不必顾虑我。」她说着就坐到杨雿熙身旁,杨雿熙在玩自己的手指,不时偷瞅她,她微笑问:「你在偷看我啊?」杨雿熙害羞抿笑道:「我没有偷看啦,只是稍微瞄几眼。因为你生得很好看嘛。」「谢谢。」柳青禕笑意更深,不管是谁被这样单纯的人讚美都是开心的。杨雿熙歪头盯着柳青禕,认真问:「不过,你比较喜欢当男的,还是当女的?」柳青禕微瞇起眼,笑得更意味深远了,看来这女人傻归傻,直觉或灵感还是非常强,他单手撑着脑袋反问:「就不可以都是么?」杨雿熙仰首忖道:「唔,当然可以啊。以前都是这样的,神体就是这样的。」「哦,你知道神体的事?」柳青禕有些讶异了。「怎么不知道。神裔族群中,最具资质成神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不过,也最有可能堕魔。因为太危险了,在一些地方是会被赶尽杀绝的,尤其是……凡人的地界……」杨雿熙说这些话的样子看来一点也不痴傻,但讲到后来她目光有些涣散,像是想起了很久远的事,忽然开始掉泪。柳青禕吓了跳,拿出丝帕给她擦泪,歉然道:「抱歉,我没想到你对这类的事会如此敏感。已经没事了、没事了。」杨雿熙仰首让柳青禕擦脸,她盯着美人笑嘻嘻的说:「姐姐好好看啊,又俊俏又美丽。以前我也认识一个又俊俏又美丽的人,我很喜欢,很喜欢……她也,喜欢我的……」柳青禕看她又逐渐出神,愉快的表情好像又要变得哀伤,于是出声打断她思绪道:「嘿,你别再想以前的事了,想多又头疼。先想想现在吧。要吃早饭,开心不?」「开心啊。儿子做的饭菜,还是那隻白狐做的饭菜,我都喜欢。不过我还是最爱儿子做的,因为他是为我做的,白狐是为我儿子做的,所以我也都喜欢。可是我不能吃太多,变胖了会飞不起来吧?昨天我飞得很好,前天也飞得很好。」白狐国师和傻天人间聊之际,厨房这里的两个男人也边忙边聊。明蔚摘了些可食的花叶放到甜汤里,他看杨慕珂过来帮忙就让他先尝一口,彼此相视微笑。杨慕珂想起了什么,问他说:「对了,我听柳青禕直呼你的名字,而不是喊你哥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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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喊她国师,你们兄妹、还是该说兄弟感情不是很好的么?」明蔚把饭菜搁到食盒里方便提过去,闻言淡笑说:「是挺好的,不过我没和她相认,她只以为我是和她同族的,并不知道我是她兄长。」杨慕珂颇感意外:「为什么不相认?」明蔚神色平静的望着前方,那一刻像是忆起了往事,他说:「我以前想过要杀死她。」明蔚讲完又不希望杨慕珂太cao心,于是解释说:「因为见过不少沦落到很不堪的神裔,那时我还不够强大,害怕自己跟她都变成那样,所以想过那种事。但那已经过去了,你不必担心。等你的事都安定了,有机会我再告诉你吧。只要你想知道的,我全都会告诉你。」杨慕珂听得心疼,自己也没什么立场追问,他抿着一抹浅笑挽住明蔚的手臂说:「要是你聊起过往会勾起不好的回忆,也可以不必告诉我。不管怎样我都信你。」明蔚摸他额发,轻快的亲了下:「走吧,你娘亲等得肚子饿了吧,要不是柳青禕陪她说话,她可能要跑来找你了。」杨雿熙果然像个孩子一样,喜欢分享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只要有人聆听就会很高兴。柳青禕好奇问:「以前令郎到外头做事时,你一个人看家么?」杨雿熙点头:「有时是我一个人,在家里打扫,有时我还帮邻居看家。」柳青禕笑了笑,猜想应该是杨慕珂请邻居帮忙看顾杨雿熙吧,不过好在杨雿熙很好哄。明蔚和杨慕珂端了饭菜上桌,杨雿熙还是话最多的那个,只有杨慕珂餵她吃饭时会安静一些,但也因为有她在,屋里显得热闹。饭后明蔚收拾善后,让柳青禕跟杨慕珂他们母子聊。柳青禕和杨慕珂提出要向女皇借龙莲灯的事,顺势聊到了关于女皇这个人。柳青禕:「你应该也听说过,从前西盛国是姬氏一族的天下,但这几年的国主却是出自沉氏。」杨慕珂点头:「听过。不过只知道国主换成了女人,其他就不晓得了。」讲起西盛国的国主沉孟珂,民间流传不少关于她的故事,多是些穿凿附会的传言,但也不尽然都是凭空捏造的,比如传闻中说到,沉孟珂生来就是个煞星,亲人朋友无一倖免都会被她所剋,越和她亲近的就越容易受影响。这点在她刚出生时就渐渐被验证,其生母难產早逝,奶娘也因大小意外频仍换了几个,她身边的人往往非死即伤,最后连她的亲生父亲与手足都不敢与之亲近。能和沉孟珂往来的只有佛门或道门中人,又或是对方命格特殊,不然就是得身怀一些能挡灾厄的灵器、法宝才能和她相处。沉家人曾重金请来有些道行的修炼者照顾沉孟珂,后来实在太害怕因她招来大祸,就将她送到佛寺长住。沉家人对此事并非毫无准备,沉家先祖曾救过一人,那人名字叫吴寂,正是寰寂散人在俗世用的名字。寰寂散人擅于卜算和预言,当初为了报恩,就为恩人预言此后百年的沉家运途,沉家人将之编写成册,隐密收藏于本家,只有家主能看。那书册中就预言沉孟珂出生那年的事,写着沉家将会出现一个不得了的人,足以撼动西盛国的国运,只是此人命途坎坷,桃花不绝却註定一世孤独。沉家人篤信寰寂散人的预言,事关国运,家主担心惹祸,不敢透露预言内容,只找人替沉孟珂相了一次命,算出她是个煞星,之后就将沉孟珂送去佛寺。沉孟珂自幼在佛门中受教养,只有师父疼爱她,她幼年不明白父亲和继母为何生了两个弟弟就厌弃她了,连她的兄长都和她生疏,但长大才隐约明白自己是个煞星。相较她的手足们在西盛国慢慢成为受人讚誉的少年人物,她的童年和少年都在山中的佛寺度过,师父圆寂后她本想削发入空门,却在机缘巧合下救了西盛国的皇子。由于沉孟珂生得清丽脱俗,又英气颯爽气质不凡,令那皇子念念不忘,追求她的同时也将她捲入一连串皇族纷争之中。她不想殃及无辜,想方设法逃离了西盛国。听到这儿,杨慕珂不禁好奇:「她既然离开了,那又是怎么回来这儿,还当了一国之主?」他听得认真,但杨雿熙早已没耐心听国师讲古,跑去外面庭里拔草玩了。柳青禕说得起劲,喝了口茶水润喉说:「你听我接着说吧。」谁都没想到几年后,沉孟珂重返西盛国,没人知道她在外的几年都经歷什么,虽然看来依旧清丽动人,风韵却多了几分沧桑。当初对她求而不得的皇子早就成了一国之君,国君苦苦追求,终于盼到她回应,但即使对方是帝王,依然挡不住煞星发威。先帝命危,时局再度混乱,沉孟珂也并不傻,早就为自己留后路,加上她命格带煞,争权夺位之路反而顺遂,没多久她就登基成为西盛国的新主。由于西盛国位在人间和妖魔域之间,权谋斗争之中少不了那些诡祟玄奇之术,各贵族世家的背后往往都有其他修真门派的势力,而柳青禕也就是在此时成为沉孟珂的左右手,继而在沉孟珂登帝后被封为国师。说到这里,柳青禕又喝了口茶,叹道:「其实说穿了,女皇自己就是最强桃花煞吧。」杨慕珂问:「那你怎么没事呢?」「我可是神裔呢。而且我自己就够祸害的了。」柳青禕自嘲说笑,随后又解释道:「其实,她的命也不是不会改变,预言是一回事,命怎么成就的,端看自己怎么活。在她觉悟后成为女皇,主宰西盛国的一切,她就不再只是个煞星。不凡的人,身旁会有不凡的伙伴,那就是我囉。」「……嗯。」从以前杨慕珂就隐隐觉得,明蔚的妹妹是个极为有自信的傢伙。他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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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点头没应话,让她接着继续。柳青禕撑颊轻哼一声笑,直白的说:「她造就自己的命途,除此之外,只要不和她谈情说爱就没事啦。至于从前那些说被她剋了的人,十之八九是自己运途不济,胡乱怪罪她的。不过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安心,女皇不是谣传里那种祸国妖女,也不是暴君,她也只是个平凡人。」杨慕珂冷静提出她话里的矛盾:「可你刚才还说她不凡呢?」柳青禕嘴角抽了下:「她的出身经歷的确不凡啦,但也有凡人的人性,唉,你懂我意思的。」「嗯、嗯。」杨慕珂忍着笑意点头,逗她也挺有意思。他问:「我娘亲也要入宫,不要紧么?」「没事,有我在,何况女皇又不是坏人。」杨慕珂知道自己有求于国师,自然听其安排,他起身行礼谢道:「那就拜託你了,这份恩情我会一直记着。」柳青禕蹙眉笑说:「你说这什么话?我也是为了报答你当初的救命恩情,再说我们算是朋友了,你根本不必如此见万。」「因为我很感激。」杨慕珂抬手蹭了蹭鼻子,赧笑说:「世事无常,我怕当下不说往后就没机会说,所以尽量得讲出来,特别是心里在意的、感激的。」明蔚凑巧忙完回来厅里听见那些话,心中有些触动,目光柔和望向杨慕珂说:「你们都谈好了?我让小白在外面等着,国师是走路来的?不如一起入宫求见吧。」柳青禕想到寂明馆的车驾能进宫里外城,于是同意了。明蔚的马车很宽敞,四人共乘也不拥挤,这辆马车不需要车夫,因为拉车的是小白。杨雿熙不时会掀起车帘瞧外面的样子,对着儿子说说笑笑,相较于她无忧无虑的样子,杨慕珂看起来就安静许多,也是因为他有点紧张。明蔚不怎么说话哄人,但他还是温柔望着对面的青年。杨慕珂与明蔚目光相接的当下,回以安心的笑容,两者默默相望,气氛温馨。柳青禕又不经意看他们俩以眼神互递情意,看得她起鸡皮疙瘩,有点后悔刚才没自荐当车伕,只好找杨雿熙玩,变些小把戏逗着傻天人。马车终于过了一重又一重的关卡进入西盛国的皇城外城,到了宙合门前要上缴所有的武器、法器、符籙等物品,改以步行。宙合门设有阵法,一切带着邪秽之气的法器、灵器等物皆会被排除在外。他们一行人顺利通过宙合门,柳青禕一路出示入宫的牌子,其馀时候都在聊女皇的事。终于来到殿外等到了传召,柳青禕领着明蔚和杨氏母子入殿,柳青禕这才想起先前虽然有告诉他们不要直视女皇,却忘了教他们该怎么行礼,但她已经做好手势跪了单膝,明蔚和那对母子仍杵在一旁不动,好在她转头时看到杨慕珂有样学样的照做了。一旁内侍厉声斥喝:「见到女皇还不行礼?」明蔚只稍微躬身一礼,和平常在民间与人打招呼差不多,只是再更慎重一些。杨雿熙也学明蔚那样,因为对她来说那么做简单一些,做完她就缩到儿子身旁,揪着儿子的袖子小声嘀咕:「那个人好凶喔。我怕。」杨慕珂苦笑,轻拍母亲的袖子细声安抚:「没事,我们都在。」高高在上的女皇异常安静,连一旁内侍都有些奇怪,内侍凑近了些,轻声提醒女皇说:「陛下,国师他们已经来了。」沉孟珂看见底下某人的那一刻,她几乎忘了要呼吸,神魂一瞬间都被摄走似的。她回过神来,手心跟额际微微冒汗,摆手说:「都免礼吧。国师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与你同行的就是寂明馆的主人,以及杨氏母子?」她逐一扫视底下求见的几人,叫明蔚的傢伙应该就是着浅蓝衣袍的白发男子,旁边月白衣衫的青年与浅黄裙裳的女子则是那母子俩。柳青禕点头回答:「正是。」杨慕珂看柳青禕使了个眼色,于是再次报上姓名道:「在下杨慕珂,这是家母杨雿熙。」沉孟珂平稳心绪后,冷静的问:「龙莲灯可以借,但是对朕,对西盛国来说有什么好处?」「呃……」杨慕珂尷尬了,答不上话。这时明蔚开口了:「只要陛下愿意借宝物一用,往后寂明馆也愿竭尽所能为陛下完成一件事。」此话一出,旁边内侍及外围的卫兵都默默倒抽一口气,这傢伙就算不是人族,可是怎么敢对女皇用这种张狂无礼的态度说话!不过明蔚态度从容自然,他生来就不需要对谁跪拜、向谁妥协,如果对方非要坚持他行那些虚礼,他也无所谓,只要是为了杨慕珂,那就不是妥协迁就,而是他心甘情愿。但现在女皇没要求,所以他一切礼数都以自己自在为优先。

杨慕珂原先还有点紧张,看到明蔚那态度反而有点想笑,跟着也自在了不少,他知道明蔚最讨厌被束缚,能以寂明馆的名义做出承诺,让他很意外,也自觉又欠了明蔚不少。沉孟珂面无表情的起身看着他们,雍容优雅的迈开步伐,内侍有些惶恐慌乱的随侍在侧,她徐徐踱至阶下和明蔚平视,再看了眼杨慕珂、柳青禕,目光最后落在杨雿熙那儿问说:「你,还记得我么?」杨雿熙正低头揪着儿子衣摆玩,她察觉有人跟自己讲话,抬头望着走近的沉孟珂。她觉得眼前的女子真好看,又俊俏又英气,眉宇间的神韵跟耳朵都和儿子有点相像啊,这么一想她的脑海闪过一些破碎的记忆,她皱眉打量对方,双眸微亮,之后表情又变得有些复杂,既欣喜又恐慌,混乱的心情让她怯生生退到儿子身后回话:「我们见过是么?可能有点认识吧?我好像认识你,可是你不是变成鬼了?你怪我都不去找你是不是?」沉孟珂在柳青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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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信中得知天人受创痴傻的事,她不敢确信那个天人就是自己所找的人,现在能再与之重逢应该要欢喜的,可是她没想到对方已经变得痴傻,即使傻了也没忘了她。她紧抿唇望着杨雿熙,压抑着内心所有激荡的情绪,连发声都艰难。杨雿熙揪着儿子背后衣服低声哭泣,挥着一手想将幻影赶走,她语无伦次喊着:「不是,不是你,我真的找很久了,只差没下幽冥去找了,是你不肯回来,你不要我了,啊啊啊──」她弯下身发出悽然哭喊,像是正在承受无尽的痛楚那样晕厥了。杨慕珂及时转身抱住母亲,神色狐疑的看向沉孟珂。内侍见状又斥责道:「大胆,怎可直视女皇!」沉孟珂抬手说:「没关係。」她朝杨氏母子走近一步,问:「你真是她的儿子?」杨慕珂点头反问:「陛下与家母相识?」沉孟珂微啟唇,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回头令内侍安排地方和他们再商议要事。柳青禕看得一头雾水,传音问明蔚说:「你不纳闷他们怎么回事?」明蔚一脸波澜不兴的回应:「只要他没事,我就没事。」言下之意,杨慕珂平安无事就好,其他的事他都不在乎。他们从大殿挪到较小却隐密的议事厅,这里摆设不多,格局简单,不容易藏人偷听,四周都有禁军守卫。沉孟珂还是下朝后的打扮,素雅的一袭深蓝常服,头发也是挽了简单的发髻,她到主位入座,食指在案上点了几下,内侍上前稟报说:「陛下,人都到了。杨夫人也醒了。」「嗯。你先下去吧。」沉孟珂让内侍出去,内侍刚想讲点什么就看到她微微蹙眉,立刻称是退出厅外。内侍一走,沉孟珂就绕过书案走向杨雿熙轻唤:「小熙,你不记得我了?」「不要。」杨雿熙吓得躲到儿子身后。沉孟珂无奈看向柳青禕说:「她就是我曾和你提过的,不管试了什么法子也找不出来的人。」柳青禕恍然大悟:「原来陛下要找的天人,就是这一位啊。怪不得,寻常法术跟法器在人间是无法追寻天人踪跡的。」明蔚问:「陛下和杨雿熙是怎样关係的旧识?」杨慕珂同样疑惑:「是啊,陛下与家母是什么关係?」沉孟珂嘴角轻扯,表情沉鬱苦闷得笑不太出来。她说:「私下里,你们也不必这样叫我,把我当普通妇人,喊我沉二娘就好。这事说来话长,不过简单来说,我和小熙曾经相识相恋,互许终生,她为了我也决定不回天人屿,我也不再和从前那些孽缘纠缠,我和她打算躲在人间过寧和平静的日子。」柳青禕插话说:「那么小杨不该喊你沉姨,而是喊你娘亲吧。」杨慕珂茫然、错愕,没想到自己会有两个娘亲?他问:「可家母说我是她亲生的,难道是她搞混了?还是说,我是你们捡来的?」沉孟珂摇头,杨雿熙从后方抱紧杨慕珂说:「不是不是,你是我辛苦怀胎生的啊。我的宝贝儿子,我的命。」沉孟珂继续讲:「不错,你的确是小熙生的,是她藉秘术和我俩的精气血所怀上的孩子。那时我们还以为会生下女娃,不过这名字也适合你,所以就没改了。那段日子真的很幸福,我和她轮流照顾、陪伴你,总以为这种日子可以天长地久。可是后来我到外地採买时出了意外,几经波折回来后却发现小熙跟你都不见了,那个家再也盼不到家人回来,我连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晓得。我害怕她和你回到天人屿,或出了其他意外,没找到你们又无法死心,可是漫无目的要找到几时也不晓得,我试过不少法子都没用,天天以泪洗面。」沉孟珂叙述过往时,温柔而平静的望着杨慕珂和他身后的女人,讲到这里她停下来缓了缓,接着道:「我这样的煞星,离开小熙就无法和谁长久相处,我也怀疑是自己又剋死了小熙和孩子,越想越悲慟,就有了轻生的念头。我是在西盛国遇见小熙的,所以想着要回到从前和她邂逅的地方,结束在祇里城郊的山林里也好。但那时却碰上一群盗匪,差点遇害之际被先帝救下。之后的事,你们也许听说过不少流传的说法吧,我后来嫁给先帝。我想,西盛国的国力鼎盛,又处在特殊地域,总会有更多办法能找出你们母子。」杨慕珂注意到她说话时指尖颤了颤,接着慢慢握住双手,或许是努力压抑情绪讲出这些事,所以也是想到哪儿就说到哪里,而且她说话时慢慢转身侧对着他们,应该是不想让母亲感到不安害怕,但偶尔仍会用眼尾偷偷睞一眼他身后的母亲。虽然他一时还接受不了自己真的是没有父亲,而是两个母亲的事实,但看到沉孟珂如此小心翼翼对待杨雿熙的态度也有些不忍。沉孟珂简略的交代往事,柳青禕再次提出来意:「既然这样,你愿意借龙莲灯么?虽然不晓得召来天人是否就能令杨夫人好起来,可是任由她这样痴傻下去也不好吧?」沉孟珂苦笑说:「我苦寻不得的人终于回来了,我当然要帮你们。不过就没别的办法了?我只是有些担心……」她怕杨雿熙被带回天人屿。柳青禕为难的浅笑说:「这样对杨夫人比较好,虽然她是天人,但我也不晓得她在人间还能像这样活多久,她现在只是凭藉天人的体质撑着,在这人间也无法修炼。除此之外,下界要前往上界都是极为困难的,我们没人能带她去天人屿求医。上界往下界的限制却相较的少一些,就好比人间的生灵死了自然就能去到幽冥,可是幽冥的人要上来这儿却相当不容易,除非有通鬼之术。而我们凡间生灵要前往上界也很难,除非修炼成仙。天人屿的人能用界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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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其他境界,界玨在那里不算稀罕的东西,但它毕竟是天人之物,许多年前有过传闻,说有天人遗落的界玨现世,我猜那该不会也是杨夫人掉的?」「只是不知今在何处。」杨慕珂思忖道:「要是有那个,也能让母亲回天人屿吧?」「八成是在灵素宫,宫主那里。」明蔚忽然语出惊人,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冷静说道:「要不然他那么执着寻找天人是何故?大概是想知道怎样驱使那块界玨,好令自己一步登天。」既然取得界玨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沉孟珂认为也没必要捨近求远,但她仍有所顾虑:「召来的天人万一是小熙的仇敌怎么办?」柳青禕还未开口就听明蔚接话说:「相传天人屿是个与世无争的美好地方,所以不必太担心传阵召来的天人会对谁不利。再说,天人是比凡间生灵更接近仙神的存在,生来就有惊人的力量,即使担心也没用,眼下只能选择要不要赌一回。」杨慕珂朝沉孟珂拱手拜道:「求陛下帮帮我母亲。」沉孟珂接住杨慕珂的手,涩然允诺:「我自会竭尽所能帮她,她是你亲人,也是我最在乎的人。你不必这样求我,毕竟我……也是你的母亲啊。」她抬手想碰杨慕珂的脸,不过彼此终归是没怎么相处过的陌生人,她心中满是愧疚,最后只是轻拍杨慕珂的肩膀。杨慕珂感觉出沉孟珂在克制心情,但他心里多少也有些顾虑和徬徨,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只是又一次向她道谢。那句母亲,他现在还喊不出来,心里有些尷尬。「我会亲自去取龙莲灯。」沉孟珂心意已定,她对柳青禕和明蔚说:「方才你们提到了灵素宫的那位,虽然西盛国与潢山那里素无交集,但盛如玄的作为近年来实在有些古怪,为了避免那位会因界玨来寻天人,在佈阵期间我希望国师做好准备。」柳青禕自信满满的昂首道:「陛下不必担心,我已经找了帮手,他们很快会来到祇里城会合。」沉孟珂又指示道:「不只是他们,也得防着天蘅教。」柳青禕想起从前吃过的亏,眼神阴冷,唇角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领命。虽然西盛国并未在表面上严禁天蘅教,但也透过不少方式防范其势力拓展及渗透,毕竟天蘅教早已不是最初那样正派,却仍打着正道名义做尽齷齪勾当,西盛国也与邻国私下结盟,扶持其他门派势力暗中排挤天蘅教,除此之外也训练不少人潜入天蘅教,试图从中改变或瓦解。谈完正事,沉孟珂又对杨慕珂关心道:「如今你和小熙住在哪里?过得怎样?」杨慕珂望向明蔚,明蔚代他回答:「他们母子如今住我那儿,屋宅里外都有结界,不必担心邪祟侵扰或寻常咒术偷袭。」沉孟珂感慨说:「如此甚好。我虽然也想接你们母子进宫,就近照顾,不过我登上帝位不久,前朝后宫的情况也难以明朗,若贸然接你们过来只怕会害了你们。」杨慕珂反过来安慰她说:「我们明白,你不用太cao心我们。我会照顾好娘亲,明蔚那儿很安全。」沉孟珂对明蔚说:「就拜託你照顾他们了。有任何需要都向国师说吧。」杨慕珂想起了什么,取下掛在身上的护身符递给沉孟珂说:「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就收下这个,这是娘亲后来帮我作的。娘亲,可以么?」杨雿熙怯怯探头看他手里的东西,又看向沉孟珂,向她囁嚅道:「你跟孩子抢什么呢?你想要的话,我再做一个给你就是了啊。」柳青禕伸手向杨慕珂借了护身符看,眼睛一亮:「哦,这护身符可是好东西,就算内容和一般人做的差不多,不过出自天人之手嘛,效力可不一样的。」沉孟珂并没收下护身符,她从杨雿熙那儿收回目光说:「我会再和国师看好日子和时辰行事。」柳青禕应和:「到时再由我联系诸位。今日就先这样吧?」柳青禕原路送明蔚他们一行出宫,离开时杨雿熙又好奇回望了沉孟珂一眼,杨慕珂牵着母亲的手轻声问:「还有话想和她说的么?」杨雿熙摇头,沉默了会儿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这里有点难受。」她拍了拍心口低喃:「有点难受,看到那个人我觉得难受。可是看不到了也难受。」「娘亲?」杨慕珂发现她在掉眼泪,赶忙拿出手帕给她擦拭,没想到杨雿熙突然像个孩子般皱起脸大声哭出来,柳青禕也被吓了一跳,明蔚出手点了下她的眉心令她昏睡过去。明蔚是他们之中最冷静的,他道:「我们先回去吧。等国师消息。」***盛如玄的居处在璜山之巔,云雾终年繚绕,寻常人想像不出要怎样在嶮峻山岭上筑起这些楼阁亭台,但对修真者而言并不费什么工夫,难的是要躲避修炼途中的各种灾劫。前两日蓝晏清还带领一批灵素宫弟子到稍远的小国帮忙凡人解决邪祟引起的祸患,那是给新进弟子的一个小歷练,那些新来的早早就回来灵素宫,蓝晏清却是昨晚才归来。盛如玄召他过来,看他脸色苍白得有些难看,还没开口问个明白,就听他自己坦白道:「师父,我见到盛雪了。」蓝晏清负伤,他不敢曝露太多,但是再次失去小师弟让他陷入莫大的恐慌,他认为师父总不会又一次误杀小师弟,他现在只能求师父帮忙,才能尽速寻回小师弟。盛如玄略微迟疑,但他没有怀疑蓝晏清,而是接着问:「那么,他身边可还有别人?」蓝晏清摇头:「我和师弟们办完事以后,相约在晋国的月湖城会合,那时我救了一个落水的孩子,接着心有所感,就在人群里发现小师弟。他一个人在街巷里窜,我想带他回来,被他逃了。」盛如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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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有些起疑:「他就算没死也应该毫无修为,还能从你手中溜了?」蓝晏清落寞道:「正因如此,我对他太过疏忽大意,一时不慎才被他跑了。」盛如玄叹气,走到外面宽敞露台上,云雾不时漫过他们的衣袂,足见此地灵气浓重,他抬手一挥,半空闪现出一道光弧,空中出现一面巨大镜子,镜中显现出世间某处景象,宛如海市蜃楼。那景象是在一座城里,看似一望无际的铺砖大道上有几人走在一起,有说有笑。蓝晏清望着空中出现的几人,暗自惊诧:「他们……」他一眼就认出镜中的小师弟,盛雪和一位少妇牵手走在一块儿,有个红衣少女走在前头,那少女白发蓝眸,那样貌并非世间罕有,但他记得那是从灵素宫逃跑的白狐妖魔,十多年过去了,她没什么改变,而最后方也有个白发蓝眼的男子,正是以前为了小师弟而潜入灵素宫大乱的傢伙!盛如玄挑眉:「原来还真的活着啊。」他当初令人弃尸,后来也曾试着再用昭明宝镜找寻过盛雪,但什么也没照出来,所以他才以为盛雪死透了。蓝晏清看师父若有似无的瞇眼,像看中猎物的神情,却是紧盯住小师弟身旁的少妇,于是故意问:「师父,那女子就是你要找的天人?」「你知道?」蓝晏清有些不安,垂眼低头回应:「过去的事我也不太明白,不过我只是想把小师弟找回来。」「然后呢?你也瞧见他与一伙妖魔为伍,早已不当自己是灵素宫的人,你还想他做什么?你娘亲肯定不乐意看到你这样。」蓝晏清心中一痛,小心翼翼探问:「娘亲她还好么?」盛如玄温雅浅笑:「她很好。有空的话,我也能让你去见一见她。」蓝晏清的头又垂得更低了,他知道那是一句虚言,以前盛如玄也常这么讲,但从没实现过,当年和母亲相认后就再也没相见了,他没想到那竟是唯一一次母子相见,可是不知为何他心中藏着恐惧,不敢要求见袁緋缨,总觉得一旦见了面说不定又要发生什么令他难以接受的事。「你看,你的小师弟气色不错啊。」盛如玄的声音将蓝晏清的思绪打断。「盛雪?」蓝晏清再次望向空中映照出的景象,那四人来到一辆马车旁,小师弟先让少妇上车,接着白发男子对他的小师弟微微一笑,小师弟也回以浅笑上了车,白狐少女站在大道上目送他们三个乘车离开,不久后景象忽然变矇矓。盛如玄一手朝天虚拢拳头,把昭明宝镜收回袖里说:「看来他们附近有灵兽或带了什么东西,宝镜没办法再继续照出盛雪的情形。不过看来他的确活着,而且有安定落脚的地方。」蓝晏清问:「爹知道他在哪里?」盛如玄轻嗤一声,笑道:「这时才肯喊我一声爹。虽然无法再照出什么,不过宝镜能带我们找到方才那地方。」盛如玄一弹指,光点射出长弧拋向天际,指向遥远某处。他说:「我的一缕魂识随宝镜光芒找去了,你去准备准备。」蓝晏清看他势在必得的表情,也跟着信心大振,虽然有点不安,但他一心只想把小师弟带回身边,别的都不愿再去想了。盛如玄斜睞他一眼,有些阴冷的牵动嘴角笑说:「安心吧,我不会再伤你的小师弟,他是你的。我,只要他身旁那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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