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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带你下山。」宋繁樺拎起身形相对单薄的小羊,朝围上来的修士们隔空出掌,强劲的罡风把那些傢伙掀飞。小羊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同时听到许多人惨叫,宋叔把他拋上空,他俯视着宋叔变成一头苍灰色的巨狼,一排狼牙看得他悚然惊呼,但宋叔只是松松的衔住他往外跑。他知道宋叔擅长千里挪移的法术,但他们才刚用那法术回来,宋叔可能无法连续施展那法术,好在宋叔跑得也快,他被宋叔带着飞出殿外,回首一看殿内的人都东倒西歪的,倒是没看到鲜血四溅的场面,可见宋叔出手都是留馀地的。反观殿里追出来的修士皆亮出刀剑、法器,掷出足以致命的符咒和法术,将殿外轰得烟尘四起,其中不乏和他平日往来的同门师兄弟,虽然他们没有特别要好,但时常也会笑着聊上几句,如今只因宫主和长老一个命令就追着他和宋叔打杀,这令他对灵素宫的一切忽然感到陌生。宋繁樺把少年拋到自己背上,声音比平常更低沉,他说:「一会儿你只管往山下跑,我拖住他们。」小羊牢牢抓在狼背上喊:「我怎么可以丢下你!」「你留着反而让我有所顾虑。」宋繁樺甩尾打偏飞来的两柄刀剑,将一个不知死活的修士踩在脚下,那修士当即吐血晕过去。宋繁樺催促道:「一会儿看准时机就走,别留下来添乱!」小羊揪着狼背上的毛皮惊吼:「不行,不能扔下你,我们一起走!」这场面无意间触动了他的阴影,他不想再被扔下,也不愿意再失去谁。宋繁樺没理小羊,长尾竖起狼毛宛如长刀横扫殿外广场,道行低的哪怕只是被狼尾带起的风扫到也直接被打晕,强一点的仍是被扫飞落到远处去。宋繁樺大叫:「就是现在!」巨狼原地一跃,脚下浮现一轮发光的阵法,迅速展开的光纹像是某种花草。扬起的烟尘里,小羊见到蓝晏清飞来捉住他外袍衣领,此时宋繁樺大喊:「走!」小羊差点从巨狼身上被拽下,他一时挣脱不开蓝晏清,忽然他与蓝晏清之间骤然生出一道凛寒至极的罡风,逼得蓝晏清收手,利刃般的风势仍削落了蓝晏清一綹发丝和一截衣袖。这时小羊发现身体不受控制的出手,他和蓝晏清斗了几招,一掌拍中蓝晏清的肩。「盛雪!」蓝晏清大叫着被打退,手握谨封剑刺入地面稳住自己,地砖宛如嫩豆腐般被剑刃画出俐落裂缝,身后则堆着被他撞出的碎砖石砾,他错愕瞪着小师弟,眼睁睁看小师弟骑着巨狼逃进那道传送阵,他想再扑过去阻挠,但是漫天飞尘捲起一道龙捲风,再睁开眼那二者早已逃逸无踪。蓝晏清冒着断臂的危险也没能带回小师弟,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但他肯定小师弟不会对他那么狠心,方才一掌击中他的当下,他看到小师弟眼神也是惊慌错愕的,肯定是妖魔cao控了小师弟。而且那掌力也绝非小师弟能施展的,蓝晏清感到胸口一阵气血翻涌,转头吐了一口血,其他人赶忙围过来关心,他抬手道:「我无碍。」他回想稍早情形,宋繁樺忙于应付其他人围剿,没有馀裕顾及背上的盛雪,而盛雪对他也不至于出手这样凶残,莫非除了宋繁樺以外,盛雪还招惹了其他妖邪?他焦虑得无法细细探久,只能匆匆回大殿请示师父,一面懊悔自己没能及时留住人。「师父,小师弟他跑了。」蓝晏清顺势将一旁的同门扶起来,殿里一片混乱。杜明尧跟盛如玄说起风凉话:「就说你当初何必收留狼妖,成了隐患。说不定就是他给你儿子下咒,再暗地教他修炼邪道,哪有什么高人帮忙解咒?嗤。」盛如玄眼神微暗,态度依然谦和道:「师兄教训得是,本想那宋繁樺是神裔,留他在潢山这样的的灵地总不至于太堕落,看来是当初的灭族之祸导致他心性失常,才有今日劣跡。也是我没能好好看管盛雪,令他趁虚而入。」林东虎回到大殿恰好听他们交谈,随口胡说:「也许狼妖平日就那么诱骗周师妹,还好她也已经不在了,要是加上她一块儿闹起来可不好收拾。」碧云楼的徐卿河长老一向喜欢周谅这弟子,对她也是照顾有加,听林东虎那轻佻、恶意的说法,立刻站出来道:「周谅已经遇难,却还有人要妄加罪名、落井下石,不觉得过份了?」杜明尧本就不认同林东虎那番话,被徐长老当场提出来,脸色变得更难看,他虽然十分护短,却还不至于是非不分,当即斥责林东虎说:「臭小子你住口!枉为师平日教你宽厚,此时你还讲这样苛薄无情的话来,一会儿就去刑堂领罚!」「是。」林东虎不像一般弟子听到刑堂就怕得直冒冷汗,他安静退到一旁欣赏蓝晏清痛苦的神色,觉得这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杜明尧骂完徒弟,不经意瞥见盛如玄阴鷙的侧脸,好像还带了几分冷然笑意,只不过他定睛一瞧又似乎只是眼花。其实他并不全然认为是自己看错了,有时候他会觉得盛师弟跟从前不同,不过一个人经歷妻子怀孕还出走那种事,心境难免也会有所改变?他和师弟也不是会聊这些事的关係,还是先应付眼下的麻烦。他对盛如玄说:「我让东虎带些刑堂的弟子去追他们,刑堂有一些不错的追踪法器和法宝,也许能顺利擒住狼妖。」此时蓝晏清脑海都是盛雪离开的身影,其他人都在商讨如何对付宋繁樺,却无人在意要怎么救小师弟回来,师父更是隻字未提小师弟。他握紧双手,稳了稳心绪后站出来说:「师父,让我去接小师弟回来吧。他是无辜的,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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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把他带回来也许就能查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一向温顺安份,乖巧懂事,怎么可能无端跑下山这么久,一定有其他隐情。」盛如玄淡扫他一眼说:「都不必再议,此事就由我亲自出马。昭明宝镜一照就什么都清楚了,倘若狼妖作祟,或灵素宫出了逆徒,也能就地正法。」蓝晏清暗暗心惊:「就地正法……」他内心强烈不安,有很糟的预感,他必须跟随师父前去,也好找机会保住小师弟。***冬日近午时分的日光暖煦,但河谷间仍十分寒凉,草地间开着各色小花,一些灌木的叶尖转为艳红,稍远处有几间屋宅,有的已经冒出炊烟,看来是个小村落。「这里是……」小羊觉得这里似曾相识,迟疑吐出三字:「忆梦谷?」宋繁樺说:「不是,只是有点像而已。」树丛间冒出一双粉白的兔耳,那是个正在摘野菜的女童,她抖了抖长耳,老远听到熟悉的声音就提着竹篮跳出树丛,朝来者又跑又跳的兴奋喊着:「宋叔叔来啦,宋叔叔来啦!」小羊望着那黄衫白裙的雀跃女童,彷彿看到从前围在娘亲身旁唱歌的自己,不过女童头上的兔耳很显眼,穿戴打扮也有些陌生,似乎是远地的装束,身上还戴了许多漂亮编织品,或是系着金属和玉石做成的饰物。那应该就是隻白兔精吧。「过得好么?」宋繁樺顺势把小兔精抱起、举高,沉厚嗓音并没吓着白兔精,后者笑着踢了踢腿说:「很好啊,哥哥姐姐他们在准备午饭呢。咦?这个哥哥是新来的?是什么妖精啊?」女童好奇不已盯着小羊看,她看小羊人模人样的,一面摸着自己的耳朵、尾巴对照起来,最后搓搓自己圆润下巴故作深沉的说:「照我看,这位哥哥已经擅于变化成人了,而且还能把修为隐藏起来,我都瞧不出是什么精怪了。」小羊失笑:「我本来就是人。修为很低微的,你瞧不出来也是自然的。」「人?那你也是神裔么?」小羊瞄了眼宋叔,心里有所猜想。宋繁樺放下女童跟小羊说:「这里住的都是神裔,我佈下许多迷阵和结界,灵素宫那儿那里暂时无法追过来,就先在此歇脚吧。」「好。多谢宋叔。」刚回话就被女童小手牵着,女童微笑邀他说:「哥哥跟我们一块儿吃饭啦。我姐姐做的菜可好吃了!材料都是小光哥哥找的。唔,还有谁在什么?」女童刚说完,明蔚就在小羊身后现身。宋繁樺对小羊说:「春蓼这孩子能看见一般人或修士都看不见的东西。」「原来如此。幸好灵素宫没这样的人。」小羊说完苦笑了下,现在这种发展也无所谓了。小兔精指着自己跟小羊说:「我叫春蓼。哥哥叫什么呢?」「小羊。」春蓼哈哈笑,露出几颗乳牙说:「哪有这样的,哥哥别开玩笑,讲正经的。」「我没……」小羊顿住,明蔚代他答道:「杨慕珂。他是杨慕珂。」女童点点头再问:「哦,那叔叔你呢?」「明蔚。」被喊叔叔的男子面无表情,唯有小羊瞧得出他好像有点闷。村民们盖了一间食堂,用餐时大伙都会聚在一块儿。宋繁樺一路无言,带小羊跟明蔚进食堂里才开始解释这村子的由来。「过去盛如玄要求我前往不少地方找寻神裔,据他所说,是想保护他们。只不过我带回来的三个神裔都没好下场。第一个带回来的神裔是个年幼的婴孩,他说我带回来时,那孩子已身染疾患,没多久就死了,但是我连尸体也没见到,说是已经火化。第二个找回来的神裔是被某个邪派搞到半死不活的女孩,我救下她时她也已经昏迷不醒,因为是个女子,当初由碧云楼收留照料,听说有甦醒的跡象,可后来盛如玄又跟我说那女孩也没挨过去,被邪教摧残得太惨,也猝逝了。为了防止有人盗窃神裔的尸骸利用或可能尸变,女孩遗体也烧没了。第三名神裔就是个健康的少年,他隐居人间,我也不清楚盛如玄是如何得知神裔下落的,我看少年在人间过得安稳就劝盛如玄算了,可盛如玄说那少年已经被邪教盯上,我也的确察觉有几个妖道想对那少年出手,所以救了少年后问他想不想去潢山安居。少年信了我,我就带他去盛如玄那儿,但是不到三年,少年也没了,他死于一场试炼的意外。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却隐隐感觉到那应该不是意外、巧合。我也不敢再轻信盛如玄,不过我还是会照他的话去找神裔,再谎称没救回来,暗地把找到的神裔都送到这里来藏着。他每次给我消息都是准确无误的,我总能发现神裔,不觉得此事相当蹊蹺?」小羊忆起往事,问他说:「当初你救我回灵素宫,就是因为我不是神裔,不用担心出意外?」「对,而且你很平凡,我想谁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图谋。再说了,你们人族有句话叫虎毒不食子,盛如玄应该不至于害自己的孩子,不过今天才发现我又想错了。他不是恶毒猛虎,但或许比那更阴险。」宋繁樺可没忘记他带小羊离开灵素宫那会儿,那么多人朝他们轰法术,盛如玄居然就那样冷眼看着。盛如玄大概没当自己有个孩子吧,小羊暗自苦笑。宋繁樺说:「因为那些原因,我不再带神裔去潢山,而是将他们藏在这里,也多亏我习得缩行千里的法术,能在不惊动谁的情形做到这件事。」一位下巴蓄了短鬚的老人端了锅汤出来,听宋繁樺讲的事情就亲切招呼道:「我们能在这村子安生,都多亏繁樺。来,大家先喝些热汤暖胃吧。繁樺是为了我们这些凋零的神裔才留在潢山。老朽是羊族的神裔,妻子与我也是同族,虽然一直努力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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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身份,但还是时常遭到有心者骚扰,妻子受不了颠沛流离之苦,已早我一步去了黄泉路。而我本来也已经被一个叫九真教的门派逮住,幸好他出现救了我,也没将我带去灵素宫,而是让我到这里照顾其他孩子。喔,对了,我叫屈易宽,这里孩子都喊我屈爷爷。」小羊点头喊了声屈爷爷好,春蓼拉着爷爷袖子说:「这个哥哥说自己是小羊,也是羊呢。」老人家听了很高兴的样子。外面这时又冒出两个少年少女,少女长得无异于凡人,少年则是发间夹杂不少羽毛,两人齐声讶道:「咦,来客人啦?啊,是宋叔叔!」精怪们陆续来食堂报到,他们看来都很喜欢宋繁樺,虽然宋繁樺的话不多,可是光是有他在就能让人安心。屈易宽抚鬚笑说:「厨房里还有几个菜,我再去端出来。你们先吃。」小羊问:「听起来除了这里,还有其他地方也住着神裔?」宋繁樺回他说:「不错。全都住在一起风险太大,从前我们狼族的人会定期到外地找製墨的材料,发现过几处秘境,我就记把那些秘境当作据点,一旦其中一处快被发现的话,就能让带头的的村长带大家通过传送阵法转移。这个蓝花村的村长就是屈爷。」小羊:「蓝花村?」春蓼坐在一旁椅子上踢着小腿解释:「外面那种蓝色小花呀,这里很多,所以我们叫这里蓝花村。」「盛如玄找那么多神裔究竟想做什么?」明蔚的问题一针见血。

宋繁樺说:「这我还没能查出来,不过这趟出来遇见你,又听你提起万神狱,不晓得两者是不是有关联?不过算了,我暂时没心思再管这些,往后也不可能再回潢山,我拐走盛如玄儿子的事要是传开来,之后大概也不方便在外行走。」明蔚帮小羊舀了一碗汤,小羊闻言就愧疚道:「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你为了神裔的事奔波,以前我什么都不晓得,所以也帮不上忙。往后要是有什么我能帮的就告诉我吧。」宋繁樺扯出一抹浅笑,摇头说:「我离开潢山是迟早的事,你不必道歉,本来那就不是我的归宿。倒是你,虽然想留你在此住两天,可是吃饱之后可能得再另寻他处。盛如玄有一面昭明宝镜,我担心他有办法找来,这里的孩子多,我不太想曝露这地方。我也怀疑他就是用那面宝镜在找神裔的。」明蔚看小羊心情低落,乾脆端起汤碗一口一口餵到少年嘴里,也不管旁人眼光。小羊被餵了几口汤,赧顏抹着嘴巴,回宋叔的话说:「没关係,我明白。谢谢宋叔带我下山,你对我也是仁至义尽了,要是没有你,我下场也不知会如何。」小羊把汤碗接过来喝光它,再吃几口菜就饱了,这时他的确没什么食欲,不想让明蔚担心才吃的。他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说完就独自到外面找块草地站着发愣。宋繁樺和明蔚互看一眼,前者皱眉说:「你不去看他?」「他想一个人。」「你不是人啊。」宋繁樺还是挺介意这头老狐狸居然诱拐小羊这么小的孩子。「……」明蔚觉得对方是故意骂他,不过看在小羊的面子上他不想吵架。小羊站在草地里什么也不想,其实是什么都想不了,许多意外接连发生,他现在只能像棵木头一样呆站着,望着脚边长满的小蓝花发愣。圆瓣蓝花往花芯透着渐层的白,有细小繁多的黄蕊,小羊摘下一朵嗅了嗅,意外的没什么特殊香气,只有一股草味。安静待了会儿,他馀光见到一抹淡淡的人影自斜后方接近,不知是出于直觉还是某种感应,让他不必猜都知道那是明蔚。明蔚在他身后站了很久才问他说:「你是不是怪我藉你之手打退姓蓝的小子?」小羊深呼吸,想了下回说:「没怪你,当下也是迫不得已。可是蓝师兄不晓得你的存在,定然会误以为是我出手伤他吧。」他扔了蓝色小花,揉眼有些委屈说:「我不想伤他的,可万一他躲不开,就算非我本意,我也还是会伤了他。」明蔚绕到小羊面前,双手搭在他肩上说:「别自责,你只管怪罪我吧。就算再遇上一样的情况,我还是会不择手段带你走。今日的事你也该明白那不是你能长久待的地方,不管他们各自有什么目的,你都是随时能被牺牲的棋子。」那些话太残酷,小羊抖了下,低头喃喃:「再怎么说宫主还是我爹,蓝师兄也像我兄长那样,他们对我或许是有误会,如果我一开始好好解释的话……」他停顿下来,忽然明白他和明蔚之间的事早就不容于正道,能解释的话一早就能说开了。他都知道,却还在自欺欺人,再这么下去他只会拖累更多人吧。明蔚在小羊面前跪下单膝与之平视,恳切道:「你跟我走吧。只要你相信周谅还活着,我就陪你找,用尽所有办法,找多久都行。你最疼惜的妹妹既然已不在灵素宫了,你也没必要留恋那里,你的父兄对你这样,你为他们伤心根本不值得。」小羊揪着身侧的衣摆,话音有些哽咽:「是你觉得不值得吧。」「小羊,我知道你付出过,所以放不下,可是牵扯久了,最受伤的还是你自己。」小羊的手被明蔚温柔捧握着,他很想躲到明蔚怀里寻求温暖安慰,想一直逃避下去,但就如明蔚所说,他是付出了真心的,哪怕盛如玄对他并没有特别好,偶尔一点关怀也能让他很高兴,蓝师兄对他的心意虽说他回应不了,但他也是真心把对方当兄长在敬爱,何况蓝师兄也是真心关怀他。这要他怎么捨得下?要怎么一下子就斩断关係,让彼此形同陌路?小羊徬徨迷惘,问明蔚说:「若是你妹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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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蓝师兄他们那样,说翻脸就翻脸,或是为了某些原因对付你,你也能说放下就放下,一走了之,毫不心痛难捨?」明蔚想了下,坦言道:「我不知道,可是离开总是办得到。难道你还要给他们机会伤害你?」小羊有些恍惚低喃:「离开……」「你不是一直想着要离开,如今又捨不得?」明蔚起身,唇角的笑意看来有些苦涩:「看来你心里有很多割捨不下的东西,不是只有我。我本来已经什么都没有,也没想过要再去在意谁,现在也只是想着你和明斐而已。我并没有要比较,只是看你这么迷惘烦恼,感觉到自己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明蔚。」小羊低软无力的轻唤。明蔚知道他不是有意撒娇,只是本能依赖自己而已。他说:「虽然我并不想逼你,但要是你迟迟无法想明白,那么我也有我的选择,就像我决定出手对付姓蓝的小子,将来也可能对付姓盛的。」「对付?你没想过要杀他?」明蔚沉默半晌,淡然道:「他配么?」「对不起。」小羊后悔自己失言,他不该那样想明蔚,明蔚心性高傲,又怎么会把蓝师兄看在眼里,顶多是出手无情,所以也没什么顾虑。小羊又说了一遍道歉的话,抬臂掩面哭出来。明蔚看少年迟迟没有要向他寻求安慰,乾脆把人搂到怀里拍了拍背。春蓼趴在窗櫺上遥望明蔚和小羊,一旁的哥哥姐姐好奇问她:「小蓼听到什么了?他们怎么聊一聊就哭啦?」「没听清楚,好像是那个明蔚下了禁制吧?」春蓼抖了抖兔耳,回头问正在喝酒的宋繁樺说:「明蔚在欺负哥哥么?叔叔要不要去看看?」宋繁樺喝着酒,一贯的板着脸说:「不要打扰他们。话也别乱讲,言语都是无名种子,会长成怎样是难以预料的,慎言。」春蓼忽然摀嘴惊叫:「啊!明蔚在咬哥哥额头?」她这么一喊,旁边哥哥姐姐连忙遮小春蓼的双眼,宋繁樺嘴角抽了下,默默过来把窗子关紧了,免得孩童看见什么不合宜的场面。***房外的露台积了一层薄雪,等太阳出来很快会消融,屋里独处的女子赤着一双脚走出来,她神情恍惚眺望远方山景,原先覆盖冰雪的山林逐渐染了其他顏色,有些花木想赶在春天来之前绽放。儘管这里也有四时轮替,但她却感受不到冷热,不是因为她修为高深而无畏,是因为这里有一道很强的禁制,这是天清屏风里的世界,这里的一切皆是衍生自法宝持有者所处的世界,所有事物都栩栩如生,却又并非完全真实。她是盛如玄的正妻、道侣,也是传说中飞升成仙的灵素仙子之女,袁霏缨。这件天清屏风是她娘亲遗留的一件法宝,如今却成了她的牢狱,她最远只能来到这露台观景,或在身后书房和寝室里待着,其他哪里也去不了。盛如玄将她困于此处,日子算着算着也逐渐没意义,她濒临绝望,但还没有彻底死心,她不是没想过自戕,但是凭什么?无论修炼还是感情她都苦心经营许久,凭什么要她现在放弃,凭什么?就算是死她也绝对不能一个人,绝不!可是在这里虚无的日子要何时才有尽头,她也不知道,清醒的虚耗岁月,远比失去意识长眠还要难受,而且盛如玄炼了道符咒施在她一段脊樑骨上,纵然这法宝里是个能匯聚灵气的绝佳修炼场,她也无力留住这些灵气累积修为,就像个破孔的器皿,更惨的是她还是必须天天修炼,弥补不断流失的修为和气力。那种恶毒的符咒叫什么?在她被压制在地上求饶哭喊时,好像听盛如玄提起过,是叫噬魂咒吧?她还算有修为底子的,换作凡人中了此咒,就当真只能一日日消损魂魄,直到最后神形俱灭了吧。想到那日被种下此咒,她仍止不住发抖,盛如玄一爪掐住她的腰,另一手按在她后背施咒,令她生不如死。她感觉屋里的气好像荡开一道涟漪,是盛如玄过来了,她僵立在原处不动。过了会儿盛如玄的手摸上她的颈子,语调温柔说:「这里风大,怎么不进屋里?」袁霏缨压抑内心恐惧而答不上话,盛如玄将她转身,她已经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人,盛如玄总有办法继续折磨她。盛如玄轻哼:「还好我记得过来,要是不好好养着,你会死的。」袁霏缨被他牵进屋里,她看他脱去衣袍就心生惧意,忍着噁心拒绝道:「我不要你、你走。」「不要我?再这么下去你会变成凡人,然后衰亡消逝,到时儿子知道可会伤心啊。」袁霏缨遭到自身诅咒反噬的当下,一度衰竭老去,那时是盛如玄发疯似的将她救回来,她还记得盛如玄那宛如疯狂的模样,好像有极深的执念,不亚于她曾经对他的贪恋和执迷。但盛如玄现在变得很喜怒无常,做的事也充满矛盾,她实在不解,想到这里她鼓起勇气问:「既然你说你爱我,为何还要找寻那个天人?」盛如玄解着腰带,闻言笑了声:「不是说过了么,我想知道更多天人屿的事。界玨本就是那天人之物,你从我这里拿走界玨不就是想去天人屿?我们可以一起去,可是去之前要多方瞭解才好。为此你还是快告诉我那天人在何处。」「就算有了界玨,没有神裔相助也无用。」「这你不必担心。」盛如玄拉过袁霏缨说:「我知道神裔在哪里,都知道。对你下咒是我不好,可是唯有这样你才不会逃走,我希望你永远依赖我、需要我。」袁霏缨心里充满矛盾,复杂得无从理清,她爱盛如玄,但也怨恨不已。盛如玄温柔解开她的衣裳,继续诱哄:「要是我不爱你,就不会只是这样关着你,而是拿刑堂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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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逼你供出一切不是?你也很清楚刑堂里有什么。霏缨,你信我,我为你改变很多,也为你疯狂。只要你告诉我那天人何在,那我就放你出来,我们和儿子一起──」「她死了。」「什么?」袁霏缨唇角微扬,怀揣恶意的欣赏他错愕的样子,又缓缓说了一遍:「你要找的天人啊。我杀了她,然后抢了她的孩子。」盛如玄垂眼若有所思,袁霏缨并不掩饰恶意并继续试探:「你爱我?那总不会为此动怒才是?」「嗯,不怪你。是我不好,你那么怨懟我,皆因我风流,会那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盛如玄轻喃,握着衣带的手悄然紧握、因压抑激动的情绪而微颤,他失算了,不过他还是想把眼前的事做完。他将袁霏缨抱上床铺,恢復了悠然的态度聊道:「对了,那孩子,你抢来的那个孩子,他已经和妖魔跑了。」「跑了?」盛如玄不是不晓得袁霏缨刚才故意讲那些话刺激他,他就让她试探,反正这些事都是互相的,彼此彼此。他道:「我会带晏清去找他们,你也很想念那两个孩子吧,有机会再让你们相见好了。」袁霏缨不知他打什么主意,但望着他脸上的笑意就觉得毛骨悚然,直觉抗拒:「不、不要,我不要见他们!」「别这么害怕。」盛如玄愉快轻笑:「你这样可怜,我会捨不得走。就算你杀死我一遍、两遍,我也会想尽办法回来寻你,为了你,身在幽冥也要爬回来。」袁霏缨不晓得盛师兄怎会如此疯魔,又是什么逼疯他的?她话音颤抖:「师兄你究竟怎么了?是走火入魔了?我与你本无深仇大恨,你为何要这样折腾我、又为什么要、呜,你为什么会这样?」「凡事皆有前因。」盛如玄笑眼微弯对她细声说:「我是一言难尽,你还是问自己那前因为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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