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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前有个小灶,每日午后姚昱凡都在那里煎药,被他救回来的小ㄚ头既懂事到令人心疼,就算浑身都是伤也不喊痛、不掉泪,而且会乖乖将难喝的药喝完。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孩,怎么会这样能吃苦?姚昱凡很心疼这女娃,虽然他隐居修炼已久,还是特地为了周谅下山买糖。他不熟那些零嘴儿点心,只买了些甘草糖回来,好在周谅没嫌弃,喝完药含着一块糖还会对他微笑,多懂事可爱的孩子,道心彷彿都要被那笑容给融化了。他忽然就觉得,为人父母也大概是如此吧?姚昱凡坐在榻边陪女童喝药,女童含着糖随意哼唱,小手褶着裹糖的米纸片,他抚着下巴乌亮的鬍鬚说:「要是我没进山里得了机缘修炼,而是在人间平凡度过,如今大概也子孙满堂吧,说不定都当曾祖或曾曾祖了。」周谅用稚气未脱的声音问:「恩公多大年纪啦?看着最多不过是而立吧?」「而立之前也该有好几个孩子了。」姚昱凡笑了笑,聊道:「自从专心修炼后我也不常细数日子过了多久。不过也差不多有两、三百年,道行也是不上不下的,呵呵,倒是还行吧。」他讲完,看周谅用完好的右眼盯着他,那隻眼睛充满光亮,他和善问:「怎么啦?」周谅问:「修炼到你这样就能长生不老啊?」「那倒不尽然,样貌通常会从结丹期那时变化缓慢,也可以用丹药跟法宝驻顏。修为越高自然也就老得越慢,若是想长生不老,可能得一直精进修为吧。」「恩公!」「都说别喊我恩公,叫我姚叔就好。」姚昱凡尷尬困扰的微笑。「姚叔,先前你说我应该也是什么门派的弟子吧?可是打听了那些有遣人去秘境的门派,好像没听说过哪里有女弟子失踪的?我想可能我在原来的门派也过得不好,说不定有什么隐情,我再回去也是危险的。」「事情没查清楚,这我也无法断言,都是胡乱猜想吧。」「姚叔,调查修真界的事也不容易吧,你不是说为了买消息,已经花了好些灵石,我也不想你再把材料浪费在这些事。不如姚叔你就收我为徒,等我修炼有成再自己去查个清楚。」姚昱凡心想这孩子真不是普通的意志坚强,心态也非比寻常,他有些为难道:「其实我是不收徒的,何况是要我收一个女弟子,将来别人知道了要怎么讲……」周谅笑出声,牵扯到伤口闷闷哼了哼,又忍不住好笑道:「姚叔多虑啦。姚叔为人正经和善,我就是相信姚叔才会有此提议,至于外人怎么想,姚叔何必去管?修炼之人不是应该超然物外,也不要理会那些尘俗纷扰?清者自清嘛,何况姚叔都是曾曾祖的年纪,而我又是个小孩,你就把我当成曾曾孙教养嘛。再说了,姚叔一身本事若无传承岂不可惜?」「……好像……有些道理?」「姚叔你考虑考虑吧。我觉得我会是个好徒弟的,说不定就是太优秀了才招人妒嫉,在秘境里遇害的。」姚昱凡没想过有天会想收徒,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小女娃自荐,他问:「为何想拜我为师?」周谅把含到细小的糖咬碎吃光,竖起手指答道:「一,我相信姚叔的为人,二,我相信姚叔的本领,三,我相信自己。」她知道姚叔这么问就是动摇了,兴奋得连呼吸都有点急。「那你为何想修炼?想学什么?」周谅眨着灿亮的双眼,直率回答:「当然是想长生不老啊,也想飞到天上追星逐月,游歷人间时救助弱小、辟邪驱魔。说不定有天能变神仙呢。」年纪越小就越天真,梦也越大,凡事想得都美,但这也未必不好。何况周谅这女娃挺有意思,姚昱凡面无表情盯着她一会儿故意说:「真贪心。」周谅有点打击,紧张问:「这算贪么?」「贪。不过,也不是坏事,执着和觉悟常在一念之间,生而为人本就不可能只走直路不拐弯,若有人时时导正就好。」周谅重燃希望:「那、姚叔的意思?」「你慢慢养伤,这事我得再考虑考虑。我教你一些养生的功法,康復前不要乱走动了。」周谅乖顺点头称是,目送姚昱凡离开,看那扇门关好以后又吐了下舌头,猜测是这几天她悄悄出房门蹓躂被发现了。其实她也无法走多远,只是想出去散心而已,不然成天在屋里也闷到不行,还好姚叔的心思周到,这回过来给她带了好几本间书,还没忘记准备书架让她方便阅览。周谅气色虽然好转很多,姚昱凡仍有些不放心,所以用纸人做了几个僕役去伺候。以周谅的伤势,要痊癒还得慢慢调养,不过周谅的精神振作得未免太快,也许失忆也是一个原因。又过了几日,姚昱凡找周谅聊修炼的事,他不希望周谅怀抱过大的期望,将来失望,于是小心翼翼的说:「我还没决定收你为徒,修炼不是努力就能有所成的事。就算有机缘走上修仙之路,世间仍有太多事是仙术难以成就跟改变的。纵然有些法术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也存在许多障眼法和邪术,道心需要不断磨练,或许反而比在人间生活更艰苦,无时无刻都有考验,说不定到最后你会迷失,或是发现这些都不是你要的,而且有可能是进退两难。这样凶险的道途,你真的还想选?」周谅摊手微笑:「我都这样了,可是我还是想继续。我不想放弃。」「嗯。」姚昱凡点头轻叹:「不过法术还有许多事是办不到的。」周谅眨了眨眼问说:「姚叔想讲什么就直言吧,我现在精神不算好,也不擅长琢磨字句。」「那我就明说了,但你听了不要太难过。」周谅紧张皱眉:「你决定不收我为徒?
', ' ')('」「不是这事,这个我都说还没考虑好了。」「那是什么事?」「你的伤我都尽力了,我自认医术也算很好的了。虽然皮肉伤都能好,筋骨好好养着也能恢復如初,可是你伤了的那隻眼睛……」周谅一手覆上被包裹住的左眼。姚昱凡垂眼道:「抱歉。」「姚叔不必道歉,不是你欠我的。你救了我,而我什么都还没报答你,你根本不必向我道歉。」「我担心你心绪起伏过大,才迟迟没说这些。这几日观察下来觉得你有些异于常人,失忆加上一身的伤,每天都很难受,可你非但不哭闹,在我面前也常有笑容,我实在……有些担心。」周谅莞尔道:「可能是因为我不觉得自己可怜,在我遇难时,能被姚叔救治,我定是有很好的福报。我既然不自怜自艾,还哭什么?虽然失忆了,但有朝一日也许能想起来重要的人与事,不急于一时。如果有那样的人,他们也一定会等我的,所以我不慌。送我短笛的人,也许是我的亲人、挚友,我会好好养伤,将来去找他,所以现在我没空失落伤心啊。」姚昱凡听她讲出这番话,多少才有些安心,点点头安慰道:「是啊,你不必慌张着急,我会帮你的。」周谅笑容抿得更深,一隻眼睛还痛着,另一隻微弯的眼里则有感激的水光。「谢谢你,姚前辈。」她说。***天气晴朗,空中只有一些云絮,晨曦照亮了小羊所在的杉木林,他搬椅子到屋外,打了盆水给自己修面。刚好是他在长个子的年纪,虽然不是容易生鬍子的体质,但也会冒些鬍渣,自己摸着有些不习惯。小羊对此事还不熟练,没一会儿脸颊、下巴就各多了一道细小的伤口,他盯着沾到手上的血皱眉叹气,再抬头就看到明蔚拎着猎物站在前方,一手是山鸡,一手是野兔。小羊顶着狼狈的门面尷尬笑问:「不是才刚出门,这么快回来啊?」明蔚神色不悦的盯着少年脸上的伤:「你别动,等我。」「喔。」小羊知道明蔚不高兴,从以前他只要练功失手时受伤,明蔚就会这样,其实这点伤根本没什么,但他就是有些心虚,怕明蔚嫌弃他连这个都做不好。明蔚把早就断气的猎物先搁着,洗净了手回来,身影笼罩着在原处打呵欠的少年,他捏起小羊下巴问:「怎么不喊我帮忙?」小羊扯了下嘴角回:「我想趁你去找吃的时候做点事,没想到这小刀太锋利,稍微一压就害我破皮。」「是你没喊我帮忙。」明蔚弄来乾净的帕子给他擦伤口,擦完以后似笑非笑的说:「其实有个法子可以好得更快,要不要试一试?」「当然试啊。什么法子?」小羊问完见明蔚的眼神微变,晨光中那双冰蓝色眼眸有惑人的光采闪动,他看得有点失神。明蔚弯身靠过来,近到他们的气息都混在一起,他心跳得又急又猛,但并没因此躲开,明蔚像是哼出轻笑,厚薄适宜的唇触到他颊上的伤口。小羊呆住了,怎么想这都是个亲吻,明蔚退开了些看他一眼,他猜自己看来大概是傻得可以,明蔚低喃道:「看看。」小羊心慌意乱,看啊,看伤口而已,那你亲什么?可是明蔚又亲他下巴时,他还是没闪躲,心里混乱又欢喜,他觉得一个长辈对晚辈干不出这种事的,那明蔚对他是?「噗。」小羊噗哧笑出声。「笑什么?」小羊故作镇定反问:「这样伤口就会好?」「不信你再摸摸。这种小伤不难应付。」小羊摸了伤口,的确恢復到原来平滑的触感,没破皮流血,让他想再画两刀让明蔚再来亲两口。他收起荡漾的心思,对上明蔚盈着笑意的眼,浑身都有些热了,稍微冷静后觉得害臊得不得了。明蔚指尖轻轻端起小羊的下巴,俯首凑近,原本想在少年唇上盖个印,但想了想还是偏了些,只往唇角浅浅嘬了一口。小羊的呼吸都乱了,手足无措摸着嘴角问:「这又是怎样?我嘴巴可没破皮啊。」「太乾了。」明蔚一脸正经回答,然后若无其事走回屋,背对着少年喊话:「该回屋了,吃饭。」方才的亲吻对小羊而言是意外惊喜,情竇初开的少年这会儿开心得什么事都想不了、做不了,而且整个人都像泡在温泉里一样,暖热舒服,又飘飘然的。他坐在桌边傻笑好一会儿,听到厨房里的声音就过去看,明蔚正在料理猎物,头也没回跟他说:「这里我来就好。」「那怎么好意思。」话虽如此,小羊也没有要动手帮忙的意思。一来是他还在傻笑,二来是明蔚的手法太俐落,剥皮、断筋、抽骨什么的都没有半点犹豫,根本不必谁来帮忙。小羊不禁神情恋慕望着明蔚,连明蔚手上浮出的青筋、血管都觉得好看极了,他表情痴醉说着傻话:「我要是那野兔,死在你手里也不会太痛吧。」明蔚动作顿了下,指甲尖上的血珠飞溅出去,手里依然乾净,他笑问:「想试试?」「改日吧,现在我要活着看个够。」「嗯,好好活着吧。」意味不明的交谈,此刻也像调情一般。小羊帮忙取酒和碗来,把肉浸在酒液里,接着把秘境里採的其他植物剁碎一併醃起来,他帮忙把肉块串好,两人坐在屋外生好的火堆旁一起烤肉。盯着火侯和肉串的熟度,两者一时无话,但气氛依旧自在。肉的香气吸引了小羊的注意力,他嚥着口水等它熟透,肚子越来越饿,再想起稍早的事又觉得可能是一场梦?明蔚忽然问:「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要是我杀了你的话,或我们有一方死去,契约就会失效?」「提这个做什么?刚才的笑话我也没当真,你没必要杀我,我也没有想这样。而且毁约的
', ' ')('话也有伤害吧?」「嗯。」「而且你喜欢我,捨不得杀我。」「我喜欢你?」明蔚眉眼俱笑。小羊斜睨着他:「不是么?」都亲嘴了可不许他不认帐!明蔚噙着笑意回看一眼,把肉块片成恰好的大小,一整盘递到小羊面前接着说:「是喜欢,所以捨不得看你受伤。但这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小羊茫然,明蔚看他发愣,就餵了片肉进他嘴里继续讲:「你小时候也看了不少书,也有人族与异族往来的记载,虽然偶有大好的发展,但更多都是没好下场的。凡人最初都是多情,但最后都很无情。我也不晓得自己会变得怎样。」小羊嚥下食物抿了抿嘴,不甚同意那说法,他道:「这种事谁都说不准啦。难道妖魔跟凡人不同,一开始无情,后来却有情么?不是每个人都一样,也不是每个妖魔都如此吧。」「你清楚自己的怎样的人?」「我?」明蔚歛眸,莞尔道:「眾生出世时对世间一无所知,也什么都不是,但都以为活得久了能认清自己是谁。自以为活得明白也可能是另一种迷失,就算不想只活成别人以为或期许的那样,但是到头来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也不容易。」「想太多了吧,我只要知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就够了。」明蔚望着他半晌,微笑摸他脑袋说:「这样也好。」小羊偏头闪开他的手:「不要老当我是小孩子。我跟你一开始就坦坦荡荡、明明白白,我知道你是谁,你也知道我是谁,我们之间没有欺骗,可以长久的。」「长久……」「唔。」聊到这里,小羊又红了脸:「长久在一起啊。你不愿意?虽然人族寿元短暂,但我会努力修炼的。何况谁先走还说不准,我也不是要咒你命短啦,只是将来有什么万一,只要我们现在处得好,将来谁想起对方也会笑吧?」「将来的事,谁知道呢。」「所以就该把握当下。」小羊说完又被捏着下巴扳过脸,明蔚拿帕子擦他油亮的嘴,他正想抗议自己还没吃饱,就被明蔚又嘬了下嘴角,他结巴道:「你你、你这是怎样?」明蔚一副理所当然又冷静的样子回答:「把握当下。」「这、这样、是这样的么,那也得等我先吃完这些才、才那个,而且你忘了我还小么?」「方才你叫我别当你是个孩子。」「……你好狡猾,明知道这是两回事。」明蔚略微低头笑了声,转身坐好,接着给自己斟酒说:「好啦,不逗你了。」小羊斜睨他,吃肉时又不禁甜蜜微笑,自己的感情总算不必再压抑、掩藏了。可是他想起之后还要回灵素宫,还要面对蓝师兄,心情忽然又有些低落和不安,真希望可以不回去,但他放心不下周谅。「等回去以后,我想和周谅谈一谈。我想下山了。」小羊提议道:「就我跟你下山,偶尔上山看周谅,或是她下山来看我,你觉得怎样?」
明蔚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应道:「你都想好了,就依你的意思吧。只不过,姓蓝的小子恐怕不想你走。」「唉。那能怎么办,感情之事勉强不来,师兄他是明理的人,只要我说开了,他应该能懂的。」「感情之事是无道理可循的。」明蔚看少年一脸愁容低头不吃了,心一软又改口安慰:「不过无论怎样,我都会保护你,不必害怕。」小羊听了有些担心,殷殷望着对方提醒:「那是灵素宫,你可别被发现啦。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有事,你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了。」「别担心。」明蔚想告诉他自己已恢復了不少修为,根本不怕灵素宫那些傢伙,但又喜欢看少年紧张自己的模样,他没明说,只是暗示道:「先前你问我能否将压制自己的封印吞了,我认为可以一试,所以又化出一道分身与本尊一同应付那封印,加上内部有我所设的法术同时消耗它的力量,里外夹击。这几日来,封印的力量被削弱很多,施术者似乎还没察觉到什么,再过不久我就能摆脱它了。」「那太好了!」明蔚接住开心扑过来的小羊,欣然注视这少年真心为他忧喜交替的所有表情,这都是他的,是他所想要的。只不过他的心沉寂太久,不时会担心这是场梦,和小羊一同悲喜的日子,时常也像梦一般,有层雾笼住,风一来就会被吹散,不安的人不仅仅是小羊,他也一样。明蔚没拦住小羊的手,小羊偷喝了他的酒,还笑着对他打了一个酒嗝,他拍着小羊的背无奈念道:「喝得太急了。不过要是你真的和我长久在一起,往后也无法像个凡人那么过日子吧。」小羊眨着灿亮灰眸覷他,笑说:「我不怕那些,只要不痛不脏就好。」「你只怕这两样?可你以前也没少疼过。」「所以我以后都不想再受这种罪啦,不管是身体的,还是心里的,我只怕痛还有脏。但是只要有你在,你会像月亮一样照着我,哪儿都不脏了。」明蔚默默思忖了会儿,没忍住问他说:「为何说我是月,不是太阳?」「太阳没办法睁着眼睛看啊。」小羊又偷喝他一口酒说:「月亮的话,想看多久都行,也看不腻。自古多少人爱赏月,我也想赏你千年万年,万万年。」「你这话真是……」明蔚从不曾脸红,体质如此,但小羊还是瞧出他有些害羞,衝着他微笑,他拿开了酒杯无奈笑说:「不能再喝,你醉了。」小羊的身体才刚康復不久,喝酒易醉,但也没有醉得迷糊,只是比平常更容易说出心里话。明蔚知道小羊很想早点下山玩,隔天一早就收好东西,将木屋变回原来的小船收着,准备啟程。他们快到山脚就开始改以步行,参天寒林的景色被凋叶林取代,
', ' ')('上午天气还算晴朗,下山后就开始飘雪,好在他们到一处叫滕煌的城镇找到旅店入住。滕煌这座城镇不算大,却因为有个大港湾,往来商船及渔船都会在这里停泊,是东北方百惠国很富庶的地方。明蔚把轻简的包裹搁在一旁,多数东西是收在小羊的储物袋里,小羊倒水给他喝,很快的店里人就把刚才叫的饭菜端上来。小羊把身上仅有的零钱赏给对方,关好门走回桌边说:「没钱了,还好带了些灵矿,这里应该也有能用灵矿兑钱的铺子,吃完东西我出去一趟。」「我去就好。」「还是我去吧,我也想逛一逛。」「那一起去看看。」小羊笑应:「好啊。」旅店里的吃食简单,他们草草吃过东西就出门,滕煌镇是不少富商发源处,也有很多钱铺、当铺,他们很快就兑好了一些钱,漫无目的在街上逛。此时雨雪停歇,只是路面有点滑,街道上恢復原有的热闹,小羊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好奇,很自然往人多热闹的地方走,随行的明蔚施障眼法让人看不出他异于凡人的外表,但他那张脸还是招惹不少人注目。小羊也察觉这点,笑说:「我怎么觉得路越来越挤了。」明蔚没开口,心识传了意念问他:「乾脆我先撤了分身,像从前那样依附在你身上好了。」「不要啦,我难得和你一起出来散心。」小羊拉着明蔚进一家店铺暂避人潮,店里卖许多漆器和陶瓷艺品,也有茶碗和各种酒具。他认真逛了起来,最后什么也没买又走出去。明蔚说:「我以为你会送我酒具。」「哈哈哈,那些不好随身带着。」小羊不是不想送,但那店里卖的都是一些易碎物,他觉得明蔚也没地方摆着欣赏,带了又怕损毁,所以还是不送那些东西了。「我钱也不多啊。」小羊半开玩笑的说:「将来下山后我得努力攒钱了,虽然你不像凡人那样需要吃东西,穿的用的也要有。」明蔚嘴角微勾,听少年勾勒他们将来可能有的生活。他不曾想过要依赖谁,但是小羊想照顾他的心意让他很高兴。动心就是这种滋味吧,如履云端的感觉很不错,飘飘然的,回神时他已经被小羊拉进一间绣坊里,不少女子在围观他们。「你要买布?」明蔚轻声问他。小羊摇头:「我想订做些东西。你跟我一起挑绣样吧。」绣坊主人看明蔚相貌不凡,亲自出来接待,给他们介绍了不少时兴的绣样,不过小羊身上实在没那么多钱,最后两人只买了帕子就离开。逛累的两人去茶馆歇脚,叫了些果子吃,小羊嚼着果子忽然发笑:「你有没有看到刚才绣坊主人的脸色?」「嗯。」「可能误会你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子弟。哈哈哈。」「是他们自己要乱猜。」小羊笑了会儿,跟他说:「不过我现在只能买条帕子给你,你别嫌弃我。」明蔚浅笑:「我要的又不是那些身外之物。」「那你是不稀罕囉?」「你给的我都稀罕。」小羊把买来的手帕摊开,他将绣有梅花的帕子赠给明蔚,后者拿在手上打量,他笑说:「绿萼青枝,冷蝶宿梅,清雅高洁的感觉很适合你。」帕子上的淡色梅花宛如层叠冰綃,小羊一看就觉得像明蔚高雅又美好的样子。明蔚看着少年拿到手里的另一条帕子说:「还以为那是给我的,梅花是你自己留用的,原来不是?」「梅花是给你的,你把它当成我收好。这个竹雪寒月是我的,我把这个当成你收着,这个绣的感觉也像你。」「又像我?」明蔚微笑。「是啊。怎么这样奇怪,我现在看什么都想到你?」「呵。」小羊喝了口香片,把嘴边吃点心沾上的碎屑抹净,靦腆瞅着明蔚说:「我可以做你先前作的那种事么?」明蔚微笑迎视他,明知故问:「哪种事?」「刮鬍子那会儿的事。」小羊话讲得十分含糊不清,低着脑袋蕴酿了会儿,他看明蔚的神情应该不是拒绝,所以鼓起勇气绕过桌子,捧起明蔚的脸扑上去吻。可是他太紧张了,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攻击,嘴巴撞上对方的唇,怎么说都有些疼,他听到明蔚好像笑出声,但他已经没敢再试一遍了,赶紧摀嘴缩回原位端杯喝茶。明蔚摸了下自己被碰撞的嘴巴失笑:「真是衝动,你不疼?」小羊红着耳根摇头,虽然不疼,但脑袋很晕,都不晓得自己刚才有多蠢,浪费一个大好机会!他们休息够了又回街上,小羊幼年就住进深山,成天面对的除了山就是山,偶尔和同门下山也是到比较偏僻的村镇,还没见识过像滕煌这样繁华的地方,所以瞧什么都觉得有意思。这天碰巧有庙宇举行祭典,庙外搭了戏台,周围除了原有的店铺之外还来了不少摊贩,比平常还喧闹,小羊被戏台上的表演吸引过去,穿梭在人群中,回头望却没见着明蔚身影。他心想明蔚大概不爱这样拥挤的场面,那么大的人了也不可能走丢,至少元神还在不远处,因为彼此间总有契约相系,故而他没有多担心,继续贪看眼前热闹。只不过这里的戏曲他不是很懂得欣赏,站了会儿就打了三个呵欠,分心和经过的摊贩买点心酥边走边吃,退到戏台边的人群外围,舔了舔嘴边酥饼屑忖道:「这是去哪儿了?是不是去安静的地方?」小羊没在心里唤明蔚,偶尔让彼此稍微离得远些也好,说不定明蔚也有想独处的时候,于是他又逕自在街上蹓躂。逛街逛到一半,他站在喧嚣的街道中央发愣,彷彿在他很小的时候也经歷过这些热闹的景象,只是记不清了。俗世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新鲜有趣,他对这些并非全然无知,只是那段记忆过于遥远,现在就连娘亲的样
', ' ')('子也很模糊,这让他迷惘不安,他不觉得自己很无情,可是为何才几年的岁月就记不清母亲的模样?难道是他逃避了太久,只想沉溺在快乐的事物里,不愿意去回想被娘亲拋下的事?他在大桥上发愣,吃完点心就走到桥下,随意绕进了相较幽静的巷子里散步,默默算着他和明蔚在秘境过了几日,人间又是什么日子。此时正逢春节,所有人忙也忙得欢喜,可是他和明蔚却无法与亲友团聚。他很想念周谅,也不是不想念爹跟蓝师兄,只不过后者带来的压力让他不想面对。就在这时他听狭窄巷弄隐约有些压抑的喘息与交谈,没有多想就跃上附近一棵老树寻找声音来源,无意间撞见某户宅子的庭园里有男女在凉亭里偷情。至于为何知道是偷情,因为小羊不小心听到那对男女的交谈,他们趁家里人在前堂热闹,跑来屋后偷情寻个刺激。小羊面无表情,实则内心颇受衝击,亭中男的压着女的行y还说了好些荤话,女子叫声越来越软,小羊不觉红了脸,但仍好奇继续偷窥。眼前忽然一黑,一隻大掌矇住他双眼,要不是立刻认出是明蔚的气息就差点出手反击了。明蔚在他耳边说:「别看了。」小羊起了心思想逗明蔚,故意说:「正精彩呢,不如一起看?」「你不害臊?」「他们不害臊,我为什么要害臊?你会害臊?」明蔚拿开手,改将少年抱下树,两人翩然落到墙外,他对小羊说:「我不想要你看别人。」小羊轻轻哼笑:「行吧,以后只看你。」「正经点。」「我很正经啊。」小羊追上转身走开的明蔚,拉他袖子哄道:「生气啦?难道笑就是不正经了?我就是好奇才多瞧两眼罢了,以后不看啦。你别气了。」他一路哄着明蔚回旅店,还买了糖水、鲜花送明蔚,明蔚早就心软,把糖水递给小羊喝,再把花插瓶整理好。小羊小心翼翼的问:「你还气么?」「我没气你,只是不喜欢你看那些污了眼睛的东西。」「唔,可书里都说吃和那件事是人的天性,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不关我的事。还是说你特别讨厌那些事?」明蔚看着他像在思量该怎么讲,半晌才说:「你太小了,不宜接触。」小羊嘴抿成一线,又提他年纪轻,但是只能认了。明蔚说:「今后我还是会忍不住这样管你,而且我也没有你所以为的那么好。你真的甘愿就这样和我在一起?」小羊微笑说:「说得好像我们不该这样?是你屈就还是我屈就了?我也没有要你改变什么,而且你管我也是关心我嘛,但要是牵扯到本性的话,我也未必改得了,你不会因此勉强我不是?所以没有什么甘愿不甘愿,是你情我愿的事。」「嗯。是这样没错。」明蔚对小羊温煦浅笑,提醒道:「你才刚摆脱诅咒,身子虚乏,该早点歇下。」「啊?太早了吧,天都还没黑啊。何况我今天才吃一餐。」撇开额外的点心不论的话。小羊不情不愿被带到床上就寝,明蔚继续说:「你在潢山那样的灵地修炼许久,吃的也是灵气滋养的饮食,俗世之物吃多反而容易令你疲累,一餐也够了,含着滋养补体的丹药睡吧。」小羊躺下就被餵了一颗细小药粒,光是含着它就感到清凉舒服,他问:「怎么有这个?」「方才离开一会儿拿灵矿去交易的,稍有道行的方士都会炼这种普通丹药,没什么好奇怪。」「哦,原来人间也有啊。」小羊闔眼休息,解除诅咒以后他特别容易疲倦,明蔚说他就如同大病初癒一样,得养好一段时日才能真正恢復健康,现在心神较为耗弱是自然的。也因此他睡着的时候比醒着还久,和常人作息有些不同。小羊睏了,瞇起眼去捞明蔚的手,明蔚坐在床缘看他入眠,他翘起嘴角小声说:「我想亲你。」明蔚面上还是那样平静,眼底泛着柔情笑意俯首凑近,让小羊抬头就能轻易碰触他的脸,小羊的指腹小心翼翼擦过他的鼻樑和面颊,指尖若有似无由唇角描画至耳朵,像羽毛挠在他心尖上,他呼吸略沉,难得有些耐不住性子往少年颊上轻嘬。小羊微微蹙眉,赧顏说:「是我要亲你。」「嗯。」小羊轻快在明蔚嘴上碰了下,嘴上什么都没尝出来,却已是满腔蜜糖般的甜,俊俏小脸全然掩不住笑,得意又欢喜。明蔚就守在床边望着小羊的睡顏,眼神温柔,他知道小羊是情竇初开,丝毫不会任何调情花招,纯粹得令人想珍惜,但不代表小羊什么也不懂。他也曾以为小羊的单纯好懂是因为所处的地方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都是那些人,修炼法门虽多,但过程枯燥,所以这孩子心思不多,但后来相熟就瞭解小羊展现给他看的这一面貌是因为信赖。灵素宫的生活儘管单纯,可是人多就少不了要察言观色,小羊并非全然天真毫无心眼,只是懒得去计较跟在意旁人的眼光和心思。看着单纯自然的事物,也有其复杂的一面,就像一棵树是怎样长成的,又是如何开花结果的,其实都不尽然是那么顺利简单的过程,明蔚知道小羊只是把那些复杂的事看淡而已。越是这样,就令他越在意,渐渐也变得心疼这少年。想起小羊说过看着他就像赏月,他无声扬起浅淡笑痕,神情柔煦低喃:「千年万年么……小孩子,做的梦也特别大。」旅店外颳起一阵又一阵大风,窗子被吹得发出响声,有一道凌厉妖气迅速瀰漫,这股妖气让明蔚感到有些似曾相识。他起身在床边施了一道结界,转身化作一团冷白如霜的光点透窗飞到外面追查妖气来源。城关外有一大片竹林坡地,寒风凛冽吹落枝叶
', ' ')('上覆砌的霜雪,明蔚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就不必用障眼法偽装自身的白发蓝眸,在他面前数丈外现身的高大男人正是宋繁樺。宋繁樺曾经魁梧厚实的体魄在长年不懈的锻鍊下变得更精悍,更像一头在风霜中傲然孤立的狼,而族人尽灭的他也的确是头孤狼了。明蔚和这位旧识在寒风里相望良久,不用问他也知道宋繁樺是来找小羊的,但宋繁樺肯定没想到他也在这里,所以他不意外的从对方眼中捕捉到错愕、诧异的情绪。久逢旧识,宋繁樺看对面那狐族还是老样子没变,疏离又难亲近,即使是他释出的妖气也被远远排除在外。世人常说白眼狼养不熟,不过他觉得明蔚比自己更适合这些讲法,相识再久还是有些捉摸不透对方,但这种感觉如今却也熟悉到令他想笑,他问:「你怎会在此地?」他说完顿了下,猜测道:「难道你和灵素宫那孩子有什么关係?」明蔚态度闲适的眨了下眼,避重就轻说:「该说是你的鼻子灵,还是盛如玄的消息灵通,或是他那面宝镜发挥了作用?」宋繁樺咧嘴,露出尖牙笑了下,同时也张开利爪显现出妖异姿态,竹林里颳着非比寻常的风暴,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讲,他长久以来的矛盾和情绪都需要先与之斗一场来发洩才行。明蔚挑眉:「想讨打?」「谁讨打,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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