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请?”
细柳瞥他。
“……”
惊蛰才不呢,松江楼一顿饭多贵啊,他戳了一下子旁边并辔而行的来福,“小胖子请客!”
“啊?”
来福忙摆手:“奴婢没钱!听说松江楼一顿饭就得花好几两银子,若是依照小公子您那胃口……”
“我胃口怎么了?”
惊蛰揪了他胳膊一把,“我年纪小长身体你懂不懂啊?”
细柳打马往前避开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却忽然听见前方似乎有马蹄声隐隐而来,她敏锐地抬眸,只见前方很快有一名黛袍侍者骑马而来。
她立即打马迎上:“你做什么去?”
那侍者认出她,拉住缰绳匆忙停下来,眉目间有些焦急:“细柳姑娘,国寺匠人村的那些人将公子困在了路上!徐统领今日又不在流民安置处,我这便要去烽火营找徐统领!”
细柳闻言,眉头微蹙,她立即道:“你快去请徐统领,我这便去找你家公子。”
话落,她手挽缰绳,回过头:“李百户,你留一些人押着粮车慢行,剩下所有人都随我走!”
“哎,细柳,出什么事了?”惊蛰看那陆家侍者自身边打马而过,他忙拍马紧跟细柳而去。
“快,你们跟我走!”
李百户朝清点出来的一众番役招招手。
凛冽寒风擦着人的脸颊,山道上下,或持农具,或持棍棒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一行车马围困其间。
所有侍者持剑将陆雨梧围护在中间,两方对峙。
“好大的胆子!”
陆骧怒目圆睁,“光天化日,你们这些人想做什么?!”
“我们想做什么?”一个中年男人拨开人堆走过来,他铁青着一张脸,“就你们大人一句话的事,我们崇宁府匠人村就要多出那么些人来,谁问过我们愿不愿意?!”
“你们再不愿,那也是圣旨!难道你们想抗旨吗!”
陆骧说道。
“国寺多少年才修一回,哪里来的好大人,让那么多张嘴来抢我们的饭吃!还有天理吗!”人群里有人怒道。
“就是!”
“他们是老百姓,我们就不是了?凭什么要抢我们的饭给他们吃?”
一时间,诸多附和之声纷至沓来。
“诸位,”
陆雨梧开口道,“据我所知,崇宁府匠人村人口可用的劳力如今不过千余人,正如诸位所说,国寺并非年年有,但要修建一座新的国寺,所费人工绝不止你们这些人便足够,既然如此,又何来抢夺你们的饭碗之实?”
“这位大人你知道什么?”
那中年男人怒不可遏,“往年修建国寺只我们这些人就成,怎么今年修的国寺,我们这些人就不够了?话不能只由你们这些官老爷都说尽了!你要让他们入匠人村,就是砸我们这些人的饭碗!”
“谁要是砸我们的饭碗,他也别想好过!”
一个汉子大喊着,率先拿着锄头朝陆雨梧冲去,一时间群情激愤,所有人都往前挤着将他们越困越紧。
“保护公子!”
陆骧一声令下,所有侍者提剑而起,却迫于不能伤人而只能以剑柄相抵,正是此时,官道上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挥舞着手里的棍棒疾奔而来。
“保护陆大人!”
手中握着一支破竹棍的老叟振臂一呼,那些乞丐似的人立即蜂拥而至,靠着从窝棚上抽下来的破棍子,还有从驻守官兵那里偷来的兵器很快将匠人村的那些百姓给逼退数步,他们严丝合缝地挡在陆雨梧所有的侍者身前。
“我看今天谁敢伤了陆大人!”
那老叟正是那个从江州过来的流民,他嘴里没几颗牙齿,说话都漏风,种了一辈子地的手里却握着一把刀,那刀都生锈了,留了不少豁口:“陆大人不过是为我们找一条活路,他有什么错?你们怎么敢这样对他?”
“你们这些人不好好在你们家乡里待着,却跑到京城来抢我们的活路!”在匠人村中一向有些脸面的那中年人怒道,“饭都让你们吃了,我们吃什么?!”
“对啊!我们吃什么!”
匠人村中的百姓附和道。
“家乡里若没个天灾人祸的,谁又犯得着千里迢迢地逃来皇城?”老叟双手提住那柄刀,对准他们,“说我们抢了你们的饭吃,难道我们去修国寺,你们就会饿死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原指着这里头的生意赚银子,在外头招来多少人头,你们都能得一半儿的钱,我们一掺合进来,你们没多的银子赚,便跑来哭穷,哭饿……可是,”
老叟喉咙一哽,“你们有地,有馍馍窝头吃,可是谁往长江口上望一望啊……连蓬草也没得吃的人在逃难的路上,多少都成了烂骨头,冲进河里……”
“什么烂骨头不烂骨头的,都知道是灾年,谁也不好过!没道理让你们这些人白白占了我们的饭碗!”
那中年人一挥手,匠人村的百姓与流民立时打作一团。
“还不过来阻止!”
陆雨梧看见路口姗姗来迟的烽火营兵士,他立即道。
烽火营的兵士们实在纳闷,这些个流民,平日里一个个气若游丝,枯瘦如柴的,怎么刚才听见陆大人被刁民围困便一个个像是脱胎换骨似的,跑得比他们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