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 / 2)

“你家里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开门男子怒气冲冲,像是吵架一样地说道,“我爹可不像你爹,我爹就是家里一来人,就吵呀叫呀,不来人的时候可老实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明白了,这家没什么异常情况。如果有的话,开门男子不会是这种淡漠的反应。于是我用力敲了敲煤气管道,说:“检查过了,还算是正常。记住啊,以后如果闻到煤气的气味,要马上打电话给煤气公司,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男子在我背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这家没什么问题,下一家就是郝斯文家的对门。

郝斯文家的对门,住的是婆婆、儿子、儿媳妇和孩子一家四口,区别就是这户人家卧病的是儿媳妇,因为交通事故脊椎受损,从此瘫痪在床,拖累得一家生活落入了如此凄惨的地步。像在楼下一样,我仍旧边敲击煤气管道,边现场发挥编造了个恐怖的鬼故事,观察他们一家人的反应。

这一家也不见有什么反应,那就轮到了郝斯文家楼上的人家。

郝斯文家的楼上住着十几个打工仔,都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老乡。一群年轻人打着赤膊,只穿短裤,站在厨房门口看我乱敲一气,我仍旧是编了个鬼故事给他们听,看这些年轻人有什么反应。

这些年轻人满脸的呆滞麻木,看着我不吭声,让我脊背陡然生起一股寒气。

这么多的打工仔挤在狭小的居室里,如果有什么异常事件,早就吵翻天了。既然他们这里也没什么问题,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与郝斯文一墙之隔的人家。

我还记得,那户人家有个上学的孩子。

【摸到一只冰冷的手】

背着工具箱,从郝斯文家所在的楼道单元出来,我走进了相邻的单元。上了楼,按门铃。屋子里有声音问:“找哪个啊?”我仍以煤气安全检查为名,很容易地让对方打开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表情很胆怯的男子,一个瘦瘦的孩子手扶门框,站在里屋门口看着我。我伸手向孩子打了声招呼:“嗨,小朋友好,你有没有闻到过煤气的味道?”

小男孩很大声地回答:“没有。”

“没有就好。”我走进厨房,敲击着煤气管道。心想,事情多半就出在这个孩子身上,可为什么会这样呢?道理何在呢?

我想不明白,不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只好故伎重施,对开门的胆怯男人说:“这个煤气管道啊,这个东西啊,我跟你说,这东西可不叫个东西了,怎么就不叫个东西呢?是这么一回事,上个月城东有户人家,家里只有夫妻小两口,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有只手在中间乱摸,丈夫以为是妻子的手,妻子则以为是丈夫的手,但是摸着摸着,就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那只手,阴冷冰凉,而且手的指甲非常尖利,指缝间好像还长着又粗又硬的毛。妻子最先察觉出不对头,可是她害怕啊,你想她一个女人,睡到大半夜的,有这么一只怪手在身上摸来摸去,能不害怕吗?妻子害怕得不敢吭声,就把脸凑到丈夫的肩膀上,用牙齿狠劲儿地咬。丈夫痛得‘哎哟’一声,那只手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这一下丈夫也知道不对劲儿了,也和妻子一样,害怕得全身战抖。抖着抖着,那只怪手又摸了过来,这时候丈夫再害怕,也不能忘了自己是个男人,他得保护妻子啊。于是他一咬牙,突然一把抓住那只手,用力一拉,那只手也用力往后拉,差一点把丈夫拉下床去。幸好这时候妻子抱住丈夫,两人一起用力,一边拉一边拼命地喊,‘快来人啊,快点来人救命啊……’喊声把邻居家惊醒了,就出来用力敲他们家的门,敲门也没人开,只听见屋子里边夫妻二人用力喊救命。邻居急了,干脆拿斧子把门劈开,一进屋,就闻到……你猜闻到什么了?”

胆怯男人用略带几分责怪的眼神看着我,虽然没有说出来,那意思是很明白的:你这个人,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讲这些怪东西?

我佯装不知,继续问道:“你猜邻居闻到什么了?”

这时候那孩子大叫一声:“煤气味,他们家的煤气泄漏了。”

“嗨,答对了,加10分。”我放下工具,过去跟小男孩击掌,“真是太聪明了,这小脑袋瓜,老师肯定没少夸过你聪明。”

看我跟孩子打得火热,胆怯男人感觉说不出来的别扭,问了一句:“煤气泄漏了,跟那只怪手有什么关系?”

“你来猜。”我把问题抛给小男孩。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猜不着。”

“多么简单的问题,这还猜不着?”我大声道,“邻居一进屋,就闻到了浓浓的煤气味,因为煤气泄漏,导致夫妻二人煤气中毒,产生了幻觉。”

“唉,什么跟什么呀。”小男孩虽然很是失望,还是举起手来和我击掌。

旁边站着的胆怯男子哭笑不得,嘀咕了一句:“现在的工人,比以前更能瞎掰了。”说完就自顾自地走进了里屋。

此人离开,我心中大喜,对小男孩说道:“再来考考你,你最近有没有出现幻觉?”

小男孩立即回答:“没有。”

没有?小男孩的回答,让我的身体差一点瘫软了。这么说,我现在追踪的这条线索已经断了?还是我搜索的范围过于狭窄了?我是不是应该把这幢楼里的每一户人家都搜寻一遍?

想到我要背着工具箱,满身油腻地走遍每一家,向每户人家各讲一个完全不同的鬼故事,以便探询他们家里是否有异常事件发生。这种苦差,让我不由得头皮发麻。

正在发愁,小男孩问我:“如果煤气泄漏了,应该怎么办?”

我说:“还能怎么办?立即打电话给煤气公司呗。”

小男孩跑回了屋,取了纸和笔回来:“你把煤气公司的电话给我写下来。”

电话……我接过纸和笔,绞尽脑汁地想,煤气公司的电话是多少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发生了什么事,居然扰乱了我的思维?

胆怯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笑话我:“亏你还是干这行的,自己公司的电话天天挂在嘴边的,临到真正需要就想不起来了。”

“天天挂在嘴边……”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和笔。什么东西天天挂在我的嘴边,挂在我的心头?没错,就是这纸和笔让我想起来被抢走的苏小河的日记。我不辞辛苦,到处追查,实际上就是为了日记本,而不是东拉西扯,讲什么鬼故事。

我把纸和笔放下,蹲下身子,双手把住小男孩的肩膀:“小朋友,见过一个日记本没有?宽幅的,比32开大,比16开小,粉色的封面,有个穿围裙、手拄拖把的婆婆猫卡通画。”

小男孩诧异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那个笔记本?”

兴奋之下,我差点大叫起来。我不知道才怪!为了这个笔记本,我毁了同事赵大笨的前程,又让警督罗开搭进了身家。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又如何想得到,那个笔记本竟然落在了这个孩子手中。

世界是平衡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有的事物之间,都有着隐秘的联系,只是这种联系的关联因素太多,已经无从追溯。你在亚马孙的原始丛林咳嗽一声,经过多少亿次的关联转化、递减扩增、彼此互动、错乱勾合,最后的结果是美国新泽西州的金发女郎,用一支牙刷温柔地把她的情人弄死了。这个过程中的关系递进,纵然是上帝本人来计算,也未必能够及格。

我只是知道这种联系的存在,最多只能到这个程度。

心里想着,我失笑道:“那个笔记本,是我上次来这儿做安全检查的时候,不知在什么地方丢掉的。那可是我女朋友最重视的东西啊,丢了笔记本,就意味着我的女朋友丢了。小朋友,能不能告诉我,那个笔记本在哪里?”

小男孩说:“谁让你不早说?笔记本让老虎给抢走了。”

【三条手臂的男人】

这户人家的小男孩,叫周若来。10岁,正在上小学六年级。

周若来的父母都没有职业,养成了这孩子聪明懂事的性格。每天一早,他先起床替爸爸妈妈买早点,出门时顺便把垃圾袋带上,扔到垃圾箱里。有天早晨他拎着垃圾袋下楼,远远地就看到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开车的是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年轻人,长长的头发在后面挽成了个马尾辫,像个女人,其实是个比女人还要像女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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