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兽瞳里闪烁着狂乱的情绪,惊讶,意外,赞赏,仇恨,可笑……他笑得不能自抑:“……没想到啊,我是真的没想到,太有趣了,你?你吃了梼杌?你这个最没用的废物,居然吃了梼杌!哈哈哈哈……”
饕餮被它笑的有些羞恼,它的眼神不断闪躲,终于吼道:“没错!就是我吃了它,怎么样?谁让你把它伤的那么重……是他自己送上门的,不怪我!你不是也把混沌弄死了吗?”
“是啊。”李团结止住了笑,“你做的很好,非常好。我从来没有这样看得起你过,你做成了一件大事啊。”
饕餮昂了昂头:“也许以前我确实是四凶中最弱的一个,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梼杌的力量被我吸收了,连你都不是我的对手了!”
“也许吧。怎么,你也想吃了我吗?”
饕餮看着那熟悉的,令以前的它总是心存畏惧的凶兽,就那样虚弱的趴在地上,它的口水又不由自主的开始分泌了。
同类的肉的滋味,实在是太美妙了……
美妙到它吃过一次,就已经上瘾了。
“你的眼神不太对劲啊。”好像那断裂的骨头和滚烫的鲜血不存在一样,李团结站了起来,一步接一步,主动靠近了饕餮。
“战败了要跪在我脚下求饶的东西,不会真的想着要吃了我吧?”
饕餮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童年阴影再次出现在了它的脑海中。
“我,我已经不一样了!”
李团结停了下来。
好像打了个急转弯,他认可般点了点头:“确实。我现在很虚弱,你也强了许多,只要你想,完全有可能把我也吃掉。那,为什么不试试呢?”
饕餮呆住了。
“你说什么?”
李团结微笑了起来,温顺的趴了下来:“吃了我吧,神明大人。”
即使是相处了多年,饕餮这种不会什么弯弯绕绕满脑子只有吃的的凶兽,还是经常无法理解他的同类。
穷奇的狡猾和凶猛,从小到大没让他少吃苦头,那种喜怒无常的个性,也总是让它无法预测。
刚才还愤怒的要将他开肠破肚,现在却摆出一副放弃抵抗的姿态。
不对,这里一定有诈。
但那凶兽已经闭上了眼睛,完全放松的,将头颅枕在了爪子上。
……也许,他是真的没力气了?
饕餮试探的向前走了两步,当它快要能咬到香喷喷的肉的时候,李团结忽然撩起眼皮,看了它一眼。
这一眼漏出了点讽刺的意味,好像满足的看着猎物傻兮兮的步入了自己的陷阱,很快又阖上了。
……果然还是不对!
它一个激灵,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想都没想,几步跳上悬崖,很快消失在了山林里。
李团结没有动。
许久,有人陆陆续续的从山林里出来,互相搀扶着走到崖边,陈山和白锦瑟瑟顺着崩塌的山体滑了下来。
“李团结同志……”
他们不知如何开口,齐流木和他相处的时间最长,感情应该也是最深的,但现在这张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他们有些犹豫。
是伤心过度了吗?
战斗惊动了竹楼处的吴翎和江平,他们匆匆赶来,却只见一片汪洋般的血泊。
吴翎苍白的嘴唇颤抖着,话都说不利索了:“……不可能,齐流木不可能就这么死了,他那么固执,那么死心眼,他还没完成他的大道呢……谁死了他都不会死!”
但眼前的一切,都在赤裸裸的揭示着他的同伴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如果我能来帮他,如果……”
他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江平也面色沉郁,他拍着吴翎的背:“这不怪你,也是我……唉……”
也许是被这悲伤的氛围感染,也许是刚才恐怖的经历终于点醒了他们,村民们面面相觑,终于感到了迟来的愧疚和悔过。他们纷纷走下了山,来到了那腥臭的血泊前,来到了抱头痛哭的人们身边,来到了李团结的脚下。
为首的老人颤抖着竹竿似的双腿,跪下了。幸存的村民们也跟着跪了一片。
“对不起……”
白锦瑟几乎要冲上去打人:“人已经死了,现在道歉有什么用!嘴巴都说干了,你们还是不明白,非要用别人的命来换,非要让别人的血流尽了,才知道后悔!可是小齐再也回不来了……”
老人扯着嘶哑的嗓子:“姑娘啊,不用你说,我都想打我这张老脸两耳光啊……我是老糊涂了,一开始就被你们救了,没遭什么罪。信了几辈子的神,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怪物,我非要亲眼去看看不可,这一去,就搭上了这么多条命,我后悔啊……”
眼泪从浑浊的眼中流出,爬过纵横沟壑的脸庞,他是真的在后悔,真的回过味来了。
“我带这帮不明事理的村民们,给你们磕头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砰砰的磕头生不绝于耳,汉语的傈西语的道歉声参杂在一起,悔过的泪水像洪流一样淹没了山谷,呜咽的声音听的人心都拧了起来。白锦瑟也哭了,不知是因为这迟来的醒悟,还是因为这醒悟付出的血的代价。
“他赢了啊。”
没什么感情的声音传来,李团结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这场闹剧,这些幡然悔悟的村民们。
白锦瑟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但那凶兽站了起来,他冰冷的瞳孔始终盯着那个方向。
她和陈山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妙。
他们看到小齐因为这群人而死,已经愤怒的想打人了,那这视人命如草芥的凶兽,又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