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流木道了声好接过来,那男人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个人,上下打量了两眼,有些惊讶的说:“小齐,这是你的朋友吗,不介绍一下?”
齐流木“哦”了一声:“这是我们生产队的书记,韩尚同志。”他又看向穷奇:“韩书记,他是,是……”他的意思是让穷奇自己接下去,可那人却像要看他出洋相,刻意蘑菇着,嘴巴闭的紧紧的,一双眼睛笑意盈盈。
韩尚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些疑惑,毕竟没有人会邀请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来家里做客的。
齐流木隐隐有些愠怒:“你……”
韩尚道:“小齐?”
齐流木的话在嘴边拐了个弯:“李,我是说他姓李。叫……”他搜刮着大脑中为数不多的词汇,一道灵光闪过,“他叫李团结。”
韩尚“哦”了一声,也没多想,现在叫团结啊建国的什么的都很多。
他随口攀谈了两句:“团结同志,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李团结说:“我是外地来的,没有工作。”
韩尚着实吃了一惊,现在没有工作的人可是要被人看不起的,这小伙子长得这么漂亮,也不像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啊。他想了想:“你户口哪的,以前在哪个村子?”
李团结作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齐流木趁机搪塞过去,他自己也稀里糊涂的:“韩书记,你就别问了,团结他家里有些事……不好说,不好说。”
他不常撒谎,汗都要下来了。
韩尚好像脑补了一出家庭困难父母双亡的凄惨大戏,看了李团结一会,说:“这样吧团结同志,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介绍个工作,就在村子里找些事干,怎么样?”
李团结一愣,嘴角微微抽搐,是个要笑不笑的样子。韩尚还以为他不乐意,正色道:“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一把子力气,干什么不行,可不能学那些游手好闲的人,做社会的蛀虫!新中国还要靠你们来建设呢,是不是?”
李团结含笑不语,韩尚又苦口婆心的劝了几句,他自己也有事,不一会就走了。齐流木送走了他,这才松下一口气来,转身道:“你到底叫什么?”
“李团结。”
齐流木道:“你明知这名字是我胡诌的。”
“那咱俩可真有缘,你胡诌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齐流木没有再说话,他把那沓厚厚的稿子从李团结手里抽了出来,放回了抽屉里锁上。
李团结两手空空,回味着那纸上的图画和批注,连一个字,一条线间都往外溢着满腔的才华,偏偏这人还不自知。
他笑了笑:“好了,我就叫李团结了,你起的名字,我很喜欢。”
…………
祁景是被人摇醒的,他慢慢的从梦境里抽离了出来,并不像前几次那样激烈,醒来后脸颊仿佛还能感受到江南小镇的水汽。
李团结最后的话和祁景记忆中的渐渐重叠了起来,他说,我不喜欢之前的名字。
面前的小护士轻轻摇着他:“诶,诶!小哥哥醒醒,怎么在这睡着了?天都亮了!”
祁景眯缝着一双眼,被走廊窗户透进来的日光刺的睁不开,发了一会懵,忽然一激灵摸向怀里,暖烘烘的一团,还在。
他这才安下心来,冷汗都下来了一层。
小护士被他一惊一乍的吓了一跳:“你没事吧?病了?”
祁景按了按眉心,摇头道:“没事……不好意思。”
小护士也是个年轻小姑娘,看这么一大帅哥被折磨的这么憔悴,心里也不落忍:“你是哪个病房的家属?”
病房,祁景这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瞿清白在哪个病房。和小护士对了下名字,人家帮着查到了病房号,这才抱着猫过去。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夜
瞿清白住的是高级病房,单间独栋的,祁景原本还有些惊讶,看到门口守着的俩保镖就明白了,又是白净安排的。说不定再过两天,瞿清白就要转到周家的医院里去了。
一进去,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点心包子油条糖油饼一应俱全,瞿清白吊着胳膊靠在床上,陈厝正端着个碗,一口口喂他粥喝。
祁景说:“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你原来这么贤良淑德。”
陈厝见了他,招呼道:“过来过来,我买了一大堆呢,够咱们三个……三个人一只猫吃的。”
祁景看了看他,脸上的擦伤处理过了,额头上的伤也包扎上了,脸色也透着点红,看起来没有大碍。再看瞿清白,虽然嘴唇都白的褪了色,但精神还好。
他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怎么样?”
“还成。”瞿清白喝了口粥,露齿一笑,“冲这待遇我也得挺住啊。”
陈厝咧了咧嘴,“嘿”了声:“给你点甜头尾巴都要翘上天了,要不是看你这次实在太惨了,小爷才不干这伺候人的活呢。”说着又吹凉一口粥递过去。
祁景也饿坏了,他满身脏污血腥也顾不得了,拿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连吃了五个才缓下口气来,陈厝嘲笑他:“饿死鬼转世。”
祁景没理他,他把猫抱出来看了看,还是没什么动静,温热的肚腹微弱的一起一伏。
他搔了搔猫耳朵,在心里说,快醒来吧。明明不过一夜未见,他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瞿清白吃完早饭,护士来查房,折腾一阵,又有些昏昏欲睡了。他的眼皮打着架,头慢慢歪下去,陈厝赶紧拿了个枕头给他垫上,床调低了角度,示意祁景和他出去。
可两人刚走到门口,门就刷的一下开了,来人一步迈了进来,大着嗓门喊了声:“瞿清白!”
陈厝吓了一跳,差点没打个跌,火气蹭的就上来了:“你谁啊?有没有点眼力见,没看到病人在休息吗——”
待看清楚那人的脸,他又立刻哑火了,声音肉眼可见的小了下去,“伯……伯父?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瞿三聚。来的还不止他一个,跟着的几个人也进来了。
瞿三聚面容清俊瘦削,一副严厉又一丝不苟的样子,看了陈厝一眼,就迈步走到了病床前。瞿清白早就坐直了身子,抬头看着他父亲,又像畏惧又像委屈,一双眼睛晶晶亮,让人联想到狗这种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