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云雾中穿梭而出,远望而去那似乎是十分旧式的火车外表,墨绿色的车身,拖着一道长长的黑烟。
等火车完全驶出了路遐的视线,他再抬起头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一处无雨的地方。
他一抬头,那是一道拱形的门顶,全用灰黑色的砖砌成,他眯缝起眼睛,这些砖上面好像都刻着什么。
他踮起脚尖,仰头仔细去瞧,那上面像是小孩鬼画符般歪歪扭扭刻着许多的符号,他又伸手去摸了一摸,谁知道一摸就摸出许多砖灰,飘进自己鼻子嘴巴里。
阿嚏!
他痒得打了个喷嚏。
等他再睁开眼时,发现屋顶上多了一片黑影,一团摇摇晃晃的黑影,越来越大—
“喂!”一个人在背后叫他。
路遐缓过气来,这个黑影本来就是走近的人的倒影,他转过身,看见孙正侧着头好奇地看着他。
“路遐?”
“你、你好啊……”路遐摸着脑袋,不知道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像是在梦里第一次见面那样,还是该像电视剧那样,接着演出这个梦的第二集。
“对了,谢谢你上次救我。”孙正拘谨地笑了下。
还没等路遐回答,孙正又猛地拍醒自己:“昨天明明就是做梦,今天也是做梦,我还给当真了……真糊涂……”
“啊?没、没事……”路遐看着好笑却不敢笑出来。
他想起之前孙正说过他梦里常常是一个人,心中一动,提议说:“不如我们在这里交个朋友吧,以后在梦里也能陪你说说话。”
孙正一头雾水地看他一眼。
路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低着头大胆说:“一个人在梦里总会很闷的。”
孙正停了一下,终于回答:“好吧!”
“既然是朋友嘛……”路遐侧头看了他一眼,“我就叫你‘正’吧!老是孙正孙正的听起来太正式。”
孙正又停顿了一下,眼睛里多了一丝柔软的笑意:“好吧。”
“正!”路遐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
孙正“嗯“了一声,探头向前面一看:“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不如我们进去瞧瞧吧?”
好黑。
一进去,这是路遐的第一反应。他立刻又想起这里是没有窗户的,自然,也是没有阳光能够透进来的。
他探手在墙上摸索,应该有电灯开关什么的。
他摸着摸着,却不知怎么心底发起寒来。这墙触感冰冷,一片漆黑之中,他所接触到的,都是凹凸不平的表面,在这堵看不见尽头的墙上都是什么呢……
忽然,他的手碰到什么细而长的东西,只碰了碰,那个东西弹了开来,又轻轻地弹回他的手背。
路遐像触电似的,收回了手。
那诡异粗糙的触感……令他想到……女人的辫子……
呼。
屋内的一角突然荧荧亮起一簇烛光,晃悠悠地闪烁着。
烛光映出屋内的一角,似乎是极古旧的设施,一方小木桌,旁边靠着两个摆得整整齐齐的竹藤椅,桌下还有一个热水瓶,上面涂抹着一团团淡粉色的小花,却又不似从前流行的那些图样。
“这是什么?”借着烛光,路遐这才看清一些刚刚吓到他的东西,好气又好笑。
原来那是一条粗麻绳,悬挂在钉子上,沿着这面墙过去,竟然齐刷刷挂了五条打成环的绳子,绳子下另有一个很窄的小桌,桌上还有两个烛台。
路遐又借过孙正手中的蜡烛,把这两个烛台也点亮了,这下整个室内总算亮堂起来。
两个人眼中都露出了惊奇的神色。
路遐颇有些庆幸自己刚才及时收了手。此刻望去,除去一些回忆中古旧的家常摆设,四面墙上都挂着动物头骨,也不知是真是假,多数是牲畜,牛骨、羊骨,也有一些小的点缀在周围,看得出来是狗头骨,或者猫头骨。
被这些黑乎乎的头骨眼洞注视着,两个人没来由的一阵背脊发凉。
再一瞧,刚才那挂着五条绳子的地方,竟是被这些头骨环绕起来的,下面的烛台和方桌越看倒越像是供台。
“怪了,没事把绳子供起来干什么?”路遐嘀咕着。
孙正却好似完全被这个怪异的房间吸引了,他认真地端详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然后露出一丝喜色:“墙上还有东西!”
一听此话,路遐又凑近了些,他干脆把桌上烛台中的一个拿了起来,刚拿起来,他就发现桌上还写着什么。
“壹,贰,叁,肆,伍……”原来对准每一个绳子,桌上都有编号。
目光再转回墙上,他这才发现,这些凹凸不平的墙面原来大有文章。
上面刻着文字符号,还有小人儿。
小人儿在走路,小人儿在爬坡,两个小人儿在说话,等等等等。
“噗!”路遐被这些幼稚可爱的雕刻逗乐了,“这家的小孩儿真有趣。”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小孩儿刻的?”孙正也在研究墙上这些东西,反问一句。
路遐耸了耸肩:“除了小孩还会有谁这么无聊……”话还没说完,他就停住了。
“窗户!”他惊喜地叫起来。
因为累积了太多灰尘,墙上一个可移动的木板已然和墙融为一色。路遐无意中扣动了这块木板,向旁边挪开,才发现,木板背后是一个窗棂。
他伸手在窗棂上抹了一把,心里又是一震。这窗户装的竟然不是玻璃,而是纸糊的。
路遐干脆把烛台放到窗棂边,这一照,便照出了窗外的景况。
窗外似乎是一条细长的小道,深幽幽地延伸到小镇深处,因为顶上仍旧是砖瓦遮盖着,这小道越向深处望去,越是如同黑洞一般。
路遐不敢细看,这一看就好似会被吸进去。他又将目光转向正对窗户。
对面仍旧是一扇空空的窗棂。
他手上的烛台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他踉跄了一步,差点坐倒在地。
“怎么?”孙正听见响动,转过来问。
路遐胸口起伏两下,强作镇定说:“没什么,自己吓自己罢了。”
对面确实也只有一扇空空的窗棂。那窗户没有木板遮掩,大敞着。
乍一看仿佛没什么稀奇,但刚才那烛光扫过,只见靠窗的方向,斜放着一张竹椅,就紧贴着窗户。
而在窗台边上,有一把木梳,随意地放在上面。
就好像……一个女人刚刚正坐在对面的窗边,细细地梳着自己如瀑的黑发,又随手将梳子忘在了窗台上,起身去做别的事了。
如此鲜活灵动的想象令整个小镇都在路遐的梦中活了起来。
他简直能看到人们伛偻着身躯在这遮掩下的小道中走动,那像层层大伞交错互叠起来的房顶将连年的雨水隔绝于外,以此作为代价的是,永不见的天日,和紧邻相对的家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