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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顾遇山呵斥着高头大马,两侧林木白雪如风花走箭迅速朝后飞掠。
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鹅毛大雪,顾遇山的眼珠都冻得生疼,心脏狂跳更加不安。他无法想象,如果冷光剑遇害,冷月停会变成什么样子。
为此,他冒险走山林小道,这里时常有老虎豹子出没,却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赶赴金刀钩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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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赵慕英已经六神无主,呆呆窝在炕里紧紧搂着冷月停,颠三倒四的自己安慰自己:“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冷月停颤抖冰冷的手指紧紧握着母父的手,闭着眼还是泪流满面,嘴里不住的念叨祈祷着。他们都不熟悉野外环境,还都是身体病弱的雌男,去了只会增添麻烦,唯有这样才能坚持下去。
那厢吴留柱本想去城里联络几个好哥们儿,刚出门就被三狗子拦住了。
“三狗子,你怎么了?不在金刀钩林场好好呆着,我和你说你可是给我最好的铁哥们儿干活,人家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给你劳务费——”吴留柱不满的弹了三狗子一个脑瓜崩儿。
“啥啊,胖哥,你快去瞧瞧吧!我和冷大叔摘蜂窝遇到黑瞎子,他让我先走,然后他自己跳河不见了!山哥已经去找冷大叔了,让你帮忙找几个相好的人接应他!再知会老村支书一声儿!这要是出了事儿,我可咋办啊……”三狗子急的直哭,脸红脖子粗。
“啥?!”吴留柱目瞪口呆,气急败坏:“都让你别作祸老老实实的,掏什么蜂窝啊……你快去你山哥家照顾,我去找村长!”说完脚不沾地的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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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刀钩林场,顾名思义,整座林场是以安岭大林场最诡异的一处弯刀沟地形命名,传说此间有乌金王国的墓葬群遗址,发生过不少怪事。其实最危险的并非豺狼虎豹,而是这处地形,容易迷路走不出森林,始终在沟里徘徊。
顾遇山守过多次林场,很容易的找到了那条大河,沿河岸两边嘶声叫喊寻找,也没有找到。他不敢停歇一秒钟,爬上高树,居高临下的俯瞰大河,并没有发现人留下的痕迹,例如脚印。很快,他意识到不妙,不可能没有任何痕迹,他知道只有一种可能,风雪太大,掩盖了痕迹。又疯狂的开始在河岸边扒了厚雪,看看能不能找到人。
可他突然脑子一道电光闪过,河水并没有结冰,还漂浮着些许死去的蜜蜂和掏蜂窝用的焚烧麦秆儿,那么意味着人很有可能被冲入下游。至于被雪掩埋,这么短的功夫,雪的厚度还不足以能掩埋住。
于是顺着下游,顾遇山一路往下走。
全身都要冻透了,腿脚完全没知觉只是靠意念动,手更是糟糕,又疼又僵,呵出的白色雾气都在发抖,眼珠子都像是不会转了。
他已经整整在零下三十度的森林里呆了快两个小时。
再这样下去,顾遇山自己也得完蛋。
心态有些崩溃的顾遇山心一横,下马,找到一块木板到处挖雪。
一百米的距离全被他挖的坑坑洼洼到处都是。
顾遇山咬着牙关,突然,木板碰到一块儿石头似的硬物。
“太好了!”顾遇山高兴的挖开雪,发现是冷光剑用的背包!这才发现,下游的部分有些地方河面凝固了,导致上游和下游的河面宽度不同。
“很好!”顾遇山立即找准方位,进了背包后方的森林中嗷嗷喊叫。
他也不顾叫喊声可能会吸引虎豹,完全是豁出去了,越往里走越深。
终于,一声微弱口哨回应了他。
此时雪已经有快二十公分,他蹦跳着过去,终于发现了正在火堆旁边,脸色被冻的青黑,浑身湿透的冷光剑。
“爸!”顾遇山扑过去。
冷光剑已经完全不能言语了,毛衣棉裤全部结冰,手指不正常的扭曲抵在唇边吹口哨那一声是他最后的力气,看到顾遇山时,弯弯唇似乎是说些什么。
顾遇山立即把冷光剑身上衣服全都扒了:“爸我知道你要说啥,你先换衣服!”
还好马背上有他带着白大爷的旧被卷儿和羊皮袄,把自己的棉袄和军大衣都给冷光剑穿在里面,再套上羊皮袄。
本来想在火堆旁边烤烤缓缓,可见鹅毛大雪越来越大,这北边的大山林他已经住了快两年,那大雪下起来的厚度轻松到腰部,等到那时想要出林子那就更难了!于是顾遇山吃力的扛起又高又壮接近一百八十斤的老丈人,放在马背上,从怀里掏出还没冻成冰棍儿的胡萝卜喂给马儿,顾遇山哆哆嗦嗦的上马。
路上,顾遇山捡起冷光剑的包儿,拿出里面没进水的寻呼机,在怀里暖了暖发消息给冷月停让他们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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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家中的冷月停丢在炕桌上的寻呼机忽然发出声响。
父子俩浑身俱是惊颤,立即去拿来看。
抱着头蹲在地上的三狗子也像是突然诈尸,兴奋的凑过去:“是不是山哥找到冷大叔了啊?!是不是啊?”
赵慕英阖眼两行清泪滑下,
', ' ')('勉强笑了笑,捂着嘴,极喜而泣:“呜呜……停儿你爸爸回来了……”
冷月停也是又哭又笑的,捂着心脏,父子俩紧紧拥抱。
三狗子也如释重负,立即蹦跳着:“我去接山哥和冷叔,赵么,嫂夫,你俩别出门啊?”
不让他们出门怎么可能呢,赵慕英立即给儿子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自己也套上两层棉袄羽绒服,抱着被子卷儿带着冷月停出去接应。
可外头实在是太寒冷了,怀着身孕和体寒的父子俩如何能受得住,呆了半个小时就冻僵了赶快回屋缓缓,同时也对冷光剑和顾遇山的处境担忧。
吴留柱和老村长带着两个熟悉林场的人兵分两路,一路留在入口处接应,一路往林场里走。
一个半小时后,吴留柱冻得通红的大胖脸,喜滋滋的跑进屋:“大山和冷叔回来啦!大山那个虎了吧唧的大傻子竟敢抄小路!”
赵慕英连忙带着冷月停去接。
只见顾遇山骑着马,人像一尊雪雕,眉毛,睫毛,都冻上了霜,他勉强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月停……母父……爸爸没事。”
“咚咚咚……”
刹那间万物失色,唯有白皑皑的雪,高大的枣红骏马,冰雕似的坐在马背上勒住缰绳的男人刻入冷月停的心脏里。
下马时僵硬的像木头人,转头对身边接到他的三狗子说:“快去把卫生所的大夫请来!”
三狗子傻乐,完全是把顾遇山当偶像了:“好嘞!马上去!”
吴留柱跑过来和顾遇山一起把冷光剑抱下马。
赵慕英跑过来的时候腿软差点跪下,看到冷光剑整个人都定住了,然后伸出手探了探冷光剑的鼻息,立即嚎啕大哭起来。
“母父!母父不要这样!你们先快把人抬进炕屋里,炕屋里暖和!”冷月停本是摇摇欲坠,顾遇山赶快说没事时,才镇定住了。
炕屋被三狗子烧的很暖,老村长周大爷等人也在半个小时后折返回来,都来了他们家。
老村长紧张的问村医:“老贾,咋个样?冷将军没事儿吧?”
周大爷也是一样的强调:“贾大夫,你可得好好给治,不能缺胳膊少腿儿啊。”
“没事,冷将军体格不错,已经缓过来了,就是得注意一些冻伤,不过不要紧,很轻,我开点中药和药膏,严重的是,他陈年骨骼旧伤经过这么一冻有些复发,以后注意调养,三个月不能受冻不能干重活儿。”老大夫诊断。
赵慕英感激的红眼圈,要不是被冷月停搀扶着,他几乎要下跪:“谢谢大夫,谢谢您。”
“老贾,你多费些心,咱们村儿不能让这些上过战场的人死。”老村长抽着旱烟,斩钉截铁。
“没事没事,我给他针灸,你们去拿着这包中药切一大块生姜切成薄片,一起煮成药汤,给他灌下去让他身体回暖,注意,千万不要给他洗澡,否则冻伤溃烂发炎,那可是要得坏血病死人的。”
“好的。”
等老大夫给冷光剑治完后,和大家闲聊起冻伤的多种表现时,吴留柱却注意到顾遇山不见了。
“弟夫!大山呢?!”
冷月停已经下炕去他们的炕屋找人了,吴留柱紧随其后。
“你们都来这屋干啥?”只见顾遇山裹着厚厚的几层大被,缩在炕里,嘴唇红的有些发紫,人脸苍白之中有些不正常的发红,人也有点被冻僵后的呆滞。
“你怎么样?我去把大夫叫来——”冷月停桃花眼瞬间就渗出泪来。
“别,我没事,缓缓就好了,你去给我煮点姜水,多放点红糖和生姜。”顾遇山本来想拉住冷月停,却没劲儿。
“好。”冷月停噙着泪,立即去端姜汤,他和母父早就准备了一大锅,热腾腾的。
吴留柱看的咂舌:“兄弟,你不要命了?!”
“别说屁话,要是你,你也会这么干,你快去往我这个炕的灶坑多加两块煤,我怎么还是觉得冷,冻透了,没融化。”顾遇山还有心情开玩笑。
吴留柱看着他的惨样:“我看你是冻傻了,等着,我去去就来。”
顾遇山伸手想接姜汤,可手抖得像八十岁老人,差点没洒了。
“我来……”冷月停泪珠一下子就掉在被子上,一勺勺的喂给顾遇山喝。
顾遇山都感觉不到烫了,有些不耐这样喝:“直接用碗,不用勺。”
三大碗姜汤下肚,屁股低下的火炕烫人,顾遇山总算有种生命体温回温,魂魄重新回归肉体的踏实感。
接着脑袋昏昏沉沉的,顾遇山感觉自己可能要感冒,于是撵冷月停:“我有点不对劲儿,太累了,太想睡觉了,你去给我拿两片感冒药,然后别进这屋了,你和母父住厢房小屋,你怀孕不能感冒。”
话没说完,人就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的顾遇山比扛十天沙包还累,感觉浑身时而泡在岩浆里时而泡在冰水里。
再次醒来时,对上冷月停和赵慕英二人肿的像两个桃子似的眼睛。
', ' ')('侧转沉重的脑袋,正好对上了冷光剑瞪的铜铃似的眼睛:“小子,你终于睡醒了?你再不醒,家里两个雌男都要哭死了。”
顾遇山大窘,掀开被子要起来却发现身体动弹很迟钝,像是刚刚冻僵缓过来的初期阶段:“我……我睡了多久?”
“你整整睡了两天两夜,今儿再不醒,我就要和三狗子把你扛到城里医院。”吴留柱进来时直接搭话。
顾遇山大惊失色:“我睡了这么久?”
何止是久啊,当天夜里顾遇山发起高热,还怎么叫都不醒,反而是冷光剑缓过来就没事儿了,连吊瓶都没打,而顾遇山都打上了吊瓶。
有些无语的看着晾衣架制作的简易挂架,上面还在滴答着葡萄糖和消炎针。
赵慕英给顾遇山掖好被子,温言:“孩子别动,继续躺着养着,我去把锅里热着的鸡丝粥拿来,你吃点。”
冷月停始终握住顾遇山的手,一语不发。
顾遇山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冷月手里攥着,还有些羞涩了。
“这几天你就好好养着,我来帮忙。”
“多谢你,兄弟。”
“客气啥,咱是最铁的兄弟。”
有吴留柱在,顾遇山也没有那么急迫想要起身了,他的确是需要好好休息,全身都像灌了铅似的,吃了粥,也仍旧头重脚轻,只是不再高热,而是低烧,最起码让屋内的所有人悬着的心放下了。
顾遇山却有些内心悲催。
好家伙,救人救回来了,自己倒下,这么傻缺的事儿,真是……
他在冷月停心里的“高大形象”肯定彻底完蛋一多半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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