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容总管求见。”
太后眉心一颤,神色略有恍惚,但却已经不再失神惆怅,朱唇微启:“让他进来。”
容从进门之时,其他宫女随着退出殿外,太后独自站在妆奁前,妆容精致,容色平静地勾着笑:“好看吗?”
容从脸上挂起笑,弯腰为她抚起曳地的袍摆:“朝服加身,举世无双,贵不可言,自是好看。”
太后笑嗔:“人呢?”
“娘娘形貌昳丽,端的仪态万千,光彩照人,万里挑一。”容从为她端来朝冠,亲手系上,对照铜镜的模样,神色温柔。
太后同样透过镜子在看他:“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为什么?”容从似是一怔,“今日这场祭祀如此盛大,奴才怎能不陪伴在您的身边?”
“说的也是。”太后莞尔,抬手由容从稳稳托起:“时候不早,该动身了。”
她经容从搀扶出永福宫,乘坐凤辇之时说:“这几天不曾见到容欢,也不知他去哪儿了。”
容从一路随行:“那小子总是这样,跳脱难驯,每当遇到紧要关头便不知所踪。”
“我想将他送出皇宫。”
太后垂眉瞥向这边:“你已经将他送走了吗?”
容从似有所感地回眸,不答反说:“这次听奴才的,成吗?”
太后表情淡了些:“那以后哀家的身边便又少了几分乐趣。”
“您还有奴才。”容从柔声说,“奴才会一直陪伴着您的。”
太后忽而一笑:“你若不能一直相伴,那该如何是好?”
容从顿声。
太后的笑声一收,分外冰冷:“阿从,你总是骗我。”
容从停滞脚步,但凤辇未停,徐徐将太后送往泽润宫中
已近午时,太后终于抵达泽润宫,百官朝拜,她坐凤辇居高临下,注意到了法坛一侧的陆涟青,陆涟青身边只有纪贤,不见温浓,她眸色幽深,但见陆涟青抬眼,两人遥相对望。
陆涟青只比太后早到一步,百官原以为太后将与皇帝同行,不想皇帝未至,引起底下一片私议。
“陛下没来?”
“说是病了。”
“又病了?前阵子才说是得病,怎么又……”
“宫中谣传四起,所以今日才要开坛作法,禳解灾疫……”
皇帝前两日感染风寒患高烧,这事宫里人都知道。陆涟青拢袖不语,朝她身后看去一眼,容从并未脱队,而是跟着太后来的,但两人之间好似隔绝一堵城墙,再不似往昔那般亲厚。
太后下辇,步伐徐缓地来到他的身前:“陛下身体抱恙,未能亲至。午时在即,法坛祭祀不容耽搁,可以开始了。”
众人皆已入场,择时为午,过时不候,皇帝来不了便不来了,有太后亲自主持。
一声令下,法坛祭祀便要正式开启。
人在内殿的公明没有平日的沉稳,此时的他眼见香焚见底,时辰已至,更加的焦头烂额。
今朝有人暗传急讯,告诉他方周落入太后手中,若想要回方周的命,今日开坛必须听其摆布。受其威胁的公明头都大了,他既不能放弃方周的性命安危,试想向外投递消息几次遭阻,孤立无援求救无门,根本没办法与信王取得联系。
“师父,左师叔递送进来的消息。”一名道徒从殿外归来,偷偷给公明塞了纸条。公明双眼一亮,这名道徒是公明的亲传,平日也是知根知底,他们一行人被围困在泽润宫中,只有左无卓随张院使去了太医府幸免于难。
这时收到左无卓的消息,想必信王已经发现他们的难处,公明将纸条藏进袖袂,找准机会悄悄展开一目十行,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这时道场已经敲起钟锣,时候到了,那名道徒急急追问:“左师叔可曾说要怎么解救咱们出去?”
公明将纸条一收,面无表情站起来:“走。”
“走?”
“一切照常。”
*
今日作的是祈福道场,钟锣已响,公明带领众道长施然而出。
他身着明黄蓝绦道袍,十数余道长尾随而行,经师念法高功宣咒,行一步摇铃扶帜,停一步掐诀鸣鼓,奏乐声起阵阵,香焚炉烟直入青天,气冲云天,底下众人不由肃穆一静,摒息而立。
公明站上高坛,暸望天际,俯瞰群生,目光有那么一瞬在信王与太后之间停留,很快便转移而去。奏息之始,复赞迎驾,踏罡步斗,存神行气,以召神将。
众人的目光无不集中在他身上,与此同时陆涟青展望高坛,静立不语,忽闻身边的人声音幽幽:“容从是什么时候被你收买的?”
陆涟青看了一眼离她只有几步之摇的容从,他面白若纸,定定看向太后此方。
陆涟青又将目光落回太后身上:“他本来就是本王留给你的人。”
“留给我的人?”精致的容颜姣好如画,然而此时却忍不信怆然失笑,“可他从来不是我的人,他是你派来盯着我的狗。”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陆涟青挑眉:“本王还以为他已经是你的狗。”
太后咬住红唇,双眼充斥着如唇色般惺红的血丝,“信王,你怎能如此这般羞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