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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狗俩都跟了过来。
平安嘟嘟走得迟缓,有些探险性质,像好久前,马来的雨天,两儿钻树屋玩。其实是毛毛雨,在高大密集的树叶间,落下来丝丝的。那树屋也这样低低矮矮的,暗暗的,蔽遮的,塞了很多小东西的。
他披着雨衣帽,嘟嘟也穿着冲锋衣,甩着它的毛发,其他人远了,只有他和嘟嘟登上去了。树屋门口儿连着泳道,他们只需要钻进去,再出来,就是飞流直下的好玩了。
周净带他们进自己房间,离客厅就几步远,他朝溥父母点头示意,大人谈话,对于平安来说,颇有些乌烟瘴气了。
还真是树屋模样,小桌儿小床儿小窗子,平安和嘟嘟张望,他们跑到那玻璃前,对面也是树屋。平安扭头看着阿净,说好的东西呢。
房间就一把凳,书桌前的凳子,撤在客厅了。周母怕不够坐。周净背靠书柜,环视这个大学之后再也没住的房间,又朝傻子朝朝手。
两人还是回国后第一次见。这些天溥家派人跟着他办理手续,不光财产的,还有银行离职手续,连搬家事宜,也跟着事无巨细。天天停着车在地库等他。溥家和他在父母这儿相见,流程走完,就带着他们回原本城市。婚前周净和其父母暂住一别墅。
周净不紧不慢,和颜悦色,一字一句,“平安——你之前,有没有、朋友啊。”虽说溥母曾又歌又泣,你可是平安唯一的朋友啊。可此朋友非彼朋友,此朋友尚且可以谈婚论嫁,彼朋友——周净眉目沉沉,傻逼的那些亲吻绝非偶然习得。
平安伸了伸手,耳朵才听到问题,手也不知道收回来,嘴巴带着脑袋点点说,“嘟嘟朋友,咩咩朋友······”
周净打断了他,房门虽是开着的,又在折角,外看不到里,外头声音倒清晰。他转而用一种诈话的语气说,“保镖是朋友。”
有迹可循的,曾经看傻逼狮子王那一晚,车上女保镖和他提过,傻子身边哪些是近身不贴身的,哪些是贴身不近身的。那种家族秘辛,保镖总是扮演暧昧角色。
平安呆呆的,没太明白保镖这个词,嘟嘟倒汪了一声,周净朝门外看了眼,盯着它,又笑着抬高音量,“平安——其实没有什么。”
只见阿净捏过他的手,拉近他,快倒了,给他一个像——像那一晚在阿净家吃饭,那个球,竖起来的那个球。平安先是眼睛瞪大,笑了起来,拨弄周净从书柜取下的地球仪。
他想蹲下去给嘟嘟看,阿净把他牵出去。想来这树屋,又没下雨,也是玩不成的了。
溥母把周净也带回山宅。她这次出行特意挑的小型机,为的就是把周净单独截下来,又不刻意。他的父母随溥父走。她有意卖关子:“周净,你也知道平安特殊,你也说了,给平安常人的体验——我们一切按平常来。”
周净没想过办结婚证。他有印象傻子第一次带银行的证件,虽是傻子的名,恐怕那一整套信息都不是傻子的。逞论去民政局,怎么可能去民政局。他忽然——他为自己的惊讶可笑,他忽然反应,他可真是要结婚了。不晓得自己惊讶何在。
一切都在山宅准备好了,化妆师灯光师严正以待,只等他更衣就座。周净随人来到更衣差距,里头比外边凉,深紫色的木头幽幽的,国内入秋了。
溥母和老管家聊,“时候正好,这儿一年四季,就这会儿不冷也不热的。”
周净随手握起衣服,套身上怔了下,魔法衣般吻合,可也没再脱下看领标何牌。他系着扣子,一寸寸往下,倏地抬起手腕,发现一条蛇样花体趴在袖口,连贯绣着:P&Z.俩人的姓氏缩写。
他连忙翻剩下的领带裤子,无一不有。溥家动作真够快的。他接着做穿衣动作,仔细对准,为自己心中生了诧异冷笑。外面人请求进来,给他送来一双鞋子,恭恭正正放他脚前。他看到鞋内,一只鞋内描金P,一只描金Z。
溥家佣人正准备跪下给他穿鞋子,周净自己踩进去。那鞋瞬间严丝合缝裹住他,他些微异样,为自己异样而沉心,今时今日可真是怪异了起来。
像童话里惩罚逆天的孩子,套上再也脱不下的靴子,再也脱不掉的衣服。周净望了眼镜中,自是觉得无恙,直接出了门。
一大片红幕,几个光打的,跟棚里拍杂志似的。平安也更了衣,虽是白的,远看波光粼粼的,走进了发现是白色繁绣衬衣,有些弧度,套上去又别致,像玩偶穿的。
没给他俩上妆,化了,倒不自然了,像年画上失真的童男女。那班子讲的不是中文,和溥母管家沟通着,好熟稔模样。
周净无心理会,看了眼傻子,便无数杂念起,抓不住其中一寸,心跳得皮烫,掌心泌汗——他感觉浑身都是汗,在他的想象里,他从湖内打捞上来,汗得衣皮粘黏。
他竭力一寸也不抓。周净摸了把脸。他把平安从嘟嘟那儿牵过来,坐溥母对面沙发。
溥母眼前一亮,看着这俩可真是——笑得很开,扭头向后围着的一圈人求证,听了不少赞美,连连点头。当中一人拍手,各就各位,为溥
', ' ')('家拍摄一张结婚照。
溥母开心地说:“婚纱照,等你们婚礼完,蜜月——带平安去玩的时候拍。”傻子猛点头,听了“平安”,又听了“玩”。
其实好快的,就一会儿,不过几秒,不过一分钟,照片上俩人都笑。周净笑自然,平安笑,那是背后有嘟嘟。还有一张,让嘟嘟入了镜。
周净听着那咔嚓咔嚓声,又耐着平息了下来,不过是和傻子拍个证件照。这般正式,他都感觉快是真的了——他真的爱上了一个人要结婚了。毕竟是傻子,做起来这种事是会觉得奇怪。
对了,是这处诡异,他心里告慰叹息,明明是是傻逼啊,把臭傻逼当成人一样!那蠢狗还入镜,更是不伦不类。全体人除了他,都没察觉异常。
外头天暗了,玻璃从顶落地,开始掉树叶的枝枝桠桠戳穿,换个角度看,那玻璃又好好的了。没几天再看,这些枝枝桠桠小了不少,也许是叶子掉光了。
婚前彩排,平安那婚纱也像玩具小人穿的,绸面短褂上衣,花苞状缎面裙子,绣有手工蕾丝刺绣。裙尾仅三米,怕傻子摔着了。平安面容罩着面纱,头顶钻冠,重得傻子疼,又换了顶小些轻些的。
僧侣还腾出庙宇,给他们办婚礼。那庙竟一点也不破旧,很像那种幻境,妖精吹口气幻出来的场景。满目的红与金,红玫瑰花瓣出现在这里,长长的红毯,金灿灿的匾额,溥家几个摄影师站后边测机位,留足主持空位。
堂中央摆着两把小叶紫檀高背凳子,各铺着织金软枕上,引导周净和平安跪上边,手肘撑着椅背。周净跪得笔直笔直的,看那软枕上也绣有那字符,饶是心中知晓全体陪蠢狗做戏,可也五脏难噎。
平安跪着很奇怪,他跪不起来,总坐在自己小腿上那种跪法,重心后移,要从软枕上溜下来。溥母托着他后腰,一松手又归回原位,怎么学也学不会,把大家逗笑。
摄影师下来,握着平安椅子,建议枕头放地,好跪也好看。不知是不懂规矩,还是不小心,他的手差点儿碰到蠢狗手臂,一条裹着蕾丝透肤的手臂。溥母都没看到。周净一把把平安拉起来。
他仿佛在此时此刻感到劫后余生,兴致前所未有高涨起来。周净笑得明显,低头看着平安,璀璨得摄影师对他们猛拍,多么和谐温馨有爱的花絮,新郎扶着新娘拜。
——原来自己还在意这个,难怪,难怪,他要结婚了,原来他是一个凡人,一个普通男人,终归是有所芥蒂:傻子是残花败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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