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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那粒珠儿,傻子自是很高兴,连声谢谢也不说。
平安跟手窝着只鸟儿似的,掬着掌心也不拢,剩一手握着勺儿,时不时瞥眼,怕没了。溥母怜他连这也值得那样高兴,一时忘了平时教的规矩,让人在旁喂着他,自己一只手不好吃。
周净说:“平安总是比常人感情丰富。”
溥母身着无袖薄纱,缀有乳白刺绣,微微松弛的手臂裸露,头发盘起,耳坠圆钻,手戴一枚椭圆钻,一只满钻宽手镯。她才准备饮酒,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侧身搁了酒杯说:“肯定是这样呀。”
溥母随即又说:“看起来什么都不懂,其实他很有感情的,嘟嘟生过病,就像疼在他身上一样。”她在主位,右手边平安,左手边周净,只看年轻人微微笑,有些发怔说:“那他刚刚是在关心我。”
溥母稍作回想,说:“没错的。”
周净朝平安看了眼,傻子两只手各出一只手指,戳着那红珠珠,嘴里念念有词,他便无穷怪异沉下心底。他稍呼吸,没妨碍他说出:“我们是朋友。”
溥母举起酒杯,抿了抿,感觉年轻人情绪不高,笑容温和说:“比朋友要好。他没有过朋友。”
周净却说:“就影响了他。”
溥母明白了:“不要紧,你看他现在高兴着呢。”
周净就要问:“有没有想过给他普通人的条件。”“他也应该有朋友,有同学,体验平常人做的事。”
溥母却认真说:“我知道你会问这个,平安十多岁才收获平静,这个模式基本定型了,我更愿意在家给他创造条件。”她又笑,因听周净说:“你也知道这终究不同。”
周净顺势递给平安一个矮矮的空酒杯,矮脚马一样,让他把那粒珠子放里面,说着傻子的语言:“免得不见了、嘟嘟吃了。”傻子睁着眼睛直直看着自己,放个珠子而已,整个爪子伸进杯肚,又看了眼旁边蠢狗一家,像怕惊动一样。怎么会,蠢狗吃得黏嗒黏嗒。
他没过问溥父去了哪,显然是夫妻俩通气了,溥母底气十足。这底气当中,不乏对自己的宽容和蔼,他又说:“我自己就是普通人,溥董今天给我一个机会,我还在考虑。”
溥母当然说:“听说还不错,但主意在你自己。”没料周净说:“我同意不了。”她忽然感觉周净这样年轻,年轻得像一个孩子,只听孩子般说:“许女士,我懂你的意思,我是普通人,平安需要我,把我调来这边,就像你在家创造一个条件给他一样。”
“可正因我是普通人,我给平安的波动大,烫伤而已,今后更多事情,我想,比起好的愉快的,我不想给他带来不好的、难受的。”
溥母十分陌生,有些许感动,忙挂上母亲的笑容,宽慰此行是招待他的,这些不足挂心。可她心里激起千层浪,她甚至认为周净身在其中所以才迷茫。她又像一个女主人,安排平安上楼,嘟嘟一家归园,她亲自送周净归楼。
好在平安累了,天黑了,又是吃又是玩的,端着那个胖肚酒杯,受人拢着,感觉不出自己说的话清晰还是不清晰。可得了妈妈和阿净拜拜,那便是清晰了。溥母和阿净穿过餐厅庭院,二楼倒有些肖像在墙,她轻声介绍。
整座宅子日夜通明,周净从不主动去逛。眼看着溥母和佣人一路把自己送到双开门,他自然遂意进房休息,溥母也说等会儿让人送饮。周净等门合了,里头房间灯是亮好的,只等他来。双扇露台门打开,夜风灌入。
他好笑,想起傻子吞音严重,应该说的是睡好觉就可以玩。只笑了会儿,没什么好笑,顺利得紧。溥母必须听懂了,本能地着急先把他和傻子分开:他也先无须出门了。
周净拿起柜里的酒,丢了冰块,给自己倒了杯,额头微微的热,就像是发了低烧一样,渐渐的一片茫然,茫然之余探索,却感觉空荡荡的,没甚好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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