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眼睛看向他,那一瞬间可能是想到了什么,眼尾一弯便笑了起来。她生好,一张脸淡雅脱俗,白璧无瑕。稍稍一笑,整个人就像是透着亮。
但她极少笑,平日里待人总是带着三分冷。
“你想什么?”她上前,吻了吻他脸颊,胳膊勾住他颈脖,坐在他怀里又乖巧又勾人:“我去找你,不是因为我中了合欢香。”
“是因为我想你。”她坐在他怀里,像猫一样,下巴搁在他肩膀,乖出奇:“想一直都看见你。”
姜玉堂觉得,这世上大概没人能抵挡住她这样甜言蜜语。他单手扣住她腰,将人扶稳了。
同时,开口声音也冷冷,半点不留情:“沈清云,我是不会娶你。”
她不愿做他妾室,却又这番主动粘他。女人最在乎便是清白名分,她不可能一直无名无份跟着他。
可若让他娶她,却也是万万不能。候府世子妃位置并不是轻易就好当,更是未来永昌候夫人。
祖母这么些年一直在给他物色,虽然他选择固然重要,但也要为了家族着想。
“我知道。”沈清云坐在他怀中,闭着眼睛。她说话声音分明是平淡,但姜玉堂却是觉得与刚刚相比不同了。
他这一记警钟敲太直白,他想,她估计是难受。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赵禄在外侧着身子,小声儿道:“世子,前方过不去了。”
玄青色帘子撩开,车厢内人往外看了一眼。马车停在了朱雀桥,长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
四周亮着无数盏花灯,照整条街市亮如白昼。
熙熙攘攘声音传到了车厢中,沈清云也抬起头,跟着凑过去看了一眼。
“今日是七巧节。”赵禄在车厢外,道:“如今一时片刻,怕是堵着过不去了。”
姜玉堂放下手中帘子,偏过头看向身侧人,他刚刚说话太残酷了,于是想哄哄她:“你想不想下去看看?”
沈清云没说话,袖子里一只手却伸出来,在掌心上挠了挠。
他反手将她手握住,带着人下了马车。
朱雀街当真热闹,只因寻常往日里女子们少有机会出来,今日七巧节却难得有机会。
一下马车,四周人声鼎沸。整条街花灯都点亮了,一眼瞧过去看不见头。湖面之上船舫晃动,灯火照在上面,灿若星河。
人越来越多,四周熙熙攘攘都是人群。
沈清云像是头一次过七巧节,瞧见她看哪里都稀奇。苏州虽没盛京繁华,但那儿却格外热闹,沈清云在苏州长大,倒像是从未出过门似。
姜玉堂摇了摇头,侧过头,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瞧见她盯着一盏兔子灯出了神。
“喜欢?”
沈清云这才像是回过神来,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他脸。
她又不说话。
姜玉堂猜不透她想法,但他看见她瞧那花灯眼神了。
跟她看自己时眼神一样,他便想她是喜欢。她喜欢自己,那眼神从未藏过,他自然知道。
赵禄不在,姜玉堂看了一圈,便道:“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买。”
沈清云还未点头,他便走了。
于是,那双眼睛就那么肆无忌惮看了过去。
沈清云站在原地,看着前方姜玉堂站在小摊前买花灯。姜玉堂身形修长如竹,又气质不凡,哪怕是个背影站在人群之中也是鹤立鸡群,遥遥一望属他最为夺目。
他手里拎着一盏兔子灯,映着身后绚烂灯火朝她走了过来。
沈清云看出了神,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同样晚上,四周萤火虫绚烂像是点了烛火。沈少卿一袭雪青色长袍,手里拎着一盏灯朝她走了过来。
他那灯做得极为难看,圆也不是圆形,花也瞧不出花模样,奇形怪状,丑出奇。
她一瞧见,便不给面子哈哈大笑:“这是什么?”
“兔子。”沈少卿面不改色,拎着灯走到她前:“你生肖。”
“兔子是这个样子?”她接过去,看着那一边长一边断耳朵,再看着那很凸起牙,皱着脸声音忐忑:“我见过兔子,你不要诓我。”
南疆是有兔子,但是很少。她之前见过雪兔,不长这样。
见她怀疑,沈少卿便胡扯诓她;“这是盛京兔子。”她磨人紧,不知哪里打听到女子要过七巧节。
他没黑天没白日给熬了两日,才做出个这模样。拿笔能作诗画画,握着长枪能上阵杀敌沈少卿头一次拜倒在个小小兔子灯上。
她那年十三岁,过第一个七巧节,收到了人生第一只兔子灯。
她很珍惜,晚上抱着灯许愿,乞求老天让她到盛京不要碰到兔子。
沈少卿说了,盛京有最热闹朱雀街,有最漂亮灯火,有最灿烂烟火,也有最美味糕点。
他说,他总有一日会回到盛京,回到自己故乡。
那个时候,她想都没想便道:“你去哪里我就会跟到哪里。”
他只笑了笑,摸了摸她头,“只要是追云能到地方我都会带着你。”追云是沈少卿养鹰,养了很多年了,贴身跟着,寸步不离。
当时她没懂这话意思,后来,他战死沙场,死之前却拼死放了追云回来。
他去了那个无人能去地狱,留下她苟活在人间。
沈清云眨了眨眼,只觉得眼底有些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