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为什么。”姜文林抬起头,正对着姜玉堂那双发沉眼,鼓起勇气问了一句。眼神主人正对着他,语气淡淡:“她画人是我,画像自然是在我那儿。”
姜玉堂说完,抬脚就进了寿安堂。留下姜文林站在原地,一脸失魂落魄。
在寿安堂给老夫人请了安,又陪着老夫人用了午膳,出来时候恰好正是午时。
两人刚出了寿安堂门,就有小厮迎面跑来,跪在地上道:“世子,侍卫来报,说是圆空大师回京了。”
“备马!”
姜玉堂出了侯府门,便直往京郊灵若寺赶。
他素来不信鬼神之说。可自从昏倒之后时常梦魇,甚至触到她手指脑子里都开始闪过那些画面。
这些迹象让他不得不信。
前段时日,圆空大师不在京都,他多次派人去寻,如今总算是回了京。
灵若寺在京都郊外,寺中空气幽深,绿树环抱。硕大菩提树下,庙中小道弯弯曲曲。
寺庙之中一片寂静。
禅房之中,圆空目光落在姜玉堂脸上,笑着道:“贫僧总算是等到姜世子了。”
房间里檀香味浓郁,姜玉堂看着面前茶盏,他刚在门口,人还未进来,茶水就沏好了。
他坐下时,七分烫,正是入口时候。
“大师知晓我今日会来?”
“姜世子人四处再寻贫僧,贫僧自然知晓。”两人面前放着一盘残棋,圆空拿了颗黑子,落了上去。
“世子眉眼之间透着疑虑,贫僧猜是有问要解。”
“大师所言不错。”姜玉堂垂着眉心,低头拿着白子,跟着下了起来:“那大师不妨再猜猜,所为何事?”
“世子眼神清明,眼下却带乌青,贫僧猜你为梦所困。”白子落了上去,轻轻一道声响,姜玉堂抬起头来,正对着圆空大师眼中笑。
“那梦可饶你生活?”圆空问。
梦境中那些画面一闪而过,姜玉堂眼帘一片深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可令你烦躁?”
白日里她与姜文林在一起画面一闪而过,眉心拧了拧,白子跟着落上去:“心烦意乱。”
圆空垂眼,看着棋盘之上,问下最后一个问题:“那世子可想摆脱?”残棋下了那么久,还是残棋。
姜玉堂收了手,将手中棋子落入棋盒之中。
他抬起眼帘,问道:“大师可有法子可解。”因着这梦境,他克制不住将眼神落在她身上。
总有一日,会扰其心智。
圆空点着头,开口却是道:“不知世子可听过一句话。”
“越是执着想要,相反越是得不到。越是放手,机会可能就在眼前。”
“世子如今嫌烦,嫌乱,嫌扰您心智,可是想过为何?”
出家之人说话最后都会归于因缘两个字,姜玉堂轻笑着:“大师可是要说,我与她有缘?”
“谁知道呢?”圆空也跟着笑了:“但我看,世子并不是她命中金注定有缘之人。”
残棋就是残棋,两人都下不活。他跟着放下棋子:“可能这丁点儿缘分,也是世子亲自求来。”
姜玉堂拧了拧眉:“我求?”
圆空眼神看向窗外,道:“灵若寺台阶一千四百八十个,三步一拜,九步一叩首,直通天梯。”
“本该无缘之人,今生却有这番因缘际会。世子不如想想,是用了多少心血,积下多少福报,散下多少家财,才换来。”
“你着急摆脱也许是你心之所向,求之不得。”
出了禅房门,天已经黑了。姜玉堂站在佛堂门口,身上染了一阵檀香。
他进去一下午,出来时候不知何时下了雨。禅房门口灯笼被风吹灭了,门口那颗菩提树被水洗发亮。
赵禄站在身侧守着,不敢说话。
不知等了多久,才听见世子爷轻笑了一声。他眼神之中一片黑沉,月色下,有些令人心惊。
赵禄瞧着头皮发麻,站在那儿呼吸都不敢太大了。
屋檐雨滴在肩头上,夜色中,姜玉堂抬手揉了揉眉心。都说他素不信佛,如今看来确是不该信。
那和尚可知道他梦都是些什么?十个梦九个都是床榻事,不是马车上,就是假山后,凉亭中。
他姜玉堂是色中饿鬼不成?心之向往,求而不得都是这?
“就不该来。”他喘了口浊气,只觉得头要炸了。
“世子,天快黑了,又下着雨。”赵禄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今晚我们怕是要住在这儿了。”
姜玉堂脑袋越发疼。
揉着眉心手还未放下,赵禄在一边,越发小心翼翼道:“夫人在这儿,您要不要去看看?”
揉着眉心手顿住,姜玉堂闭了闭眼。
雨还在下着,雨水打在油纸伞上,肩头却不知何时湿了一半。
姜玉堂站在一处小院门口,透过屋内烛火,眼神看着里面,听着院子里传来木鱼声。
他母亲信佛,一年前舅舅死讯传到了京都,母亲就搬到了这灵若寺,他一次都没来过。
这张脸生太像他舅舅沈少卿,她见他一次就哭一次。
他母亲与舅舅一母同胞,自小感情就好。只沈家欺人太甚,用外祖母命逼迫舅舅离京。
当年,那温润如玉沈家儿郎,被逼到了荒无人烟南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一个平日里拿毛笔写诗作画人,被逼抗起了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