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清润,犹如泉水击石。光是听声儿就想象出,里面必然是个非富即贵人物。
小太监额头冷汗直流,眼神往身侧看过去。
沈太医站在他身侧,清冷一双眼睛直视着前方,却是未动。他撑着那把油纸伞不知何时打偏了,半旧夹袄在雨帘之下,湿了一半。
里面人像是瞧见了,透过来眼神都尖锐了不少。
“再说一遍,上来。”
低沉语气与刚刚没什么分别,却无端带了几分压迫性。身侧之人毫无动静,小太监倒是吓得身子一抖,头差点儿又磕在地上。
马车中传来细微声响,随即赶车人倒是下来了。那人身形瘦小,瞧着很是机灵。一路小跑着,手中油纸伞稳稳当当落在沈太医头上。
腰往下弯着,姿态很是恭敬:“爷在这儿等您一晚上了,您还是跟奴才上马车吧。”
乌木马车上那天青色帘子放下来。从这儿往那儿看去,除了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瞧不见。
小太监跪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沈太医上了马车。车轱辘声响起,马车又融入一片雨夜之中。
直到马车影子彻底消失后,小太监才扶着发软身子站起来。随后身子却是一僵。刚刚下马车那人像是永昌侯世子爷贴身奴才。
转过头,猛然往马车方向看去。
那么,马车里面坐着人,莫……莫非就是永昌侯世子姜玉堂?
雨下大,马车飞速往前跑着。豆大雨水砸在车顶上,噼里啪啦一道声响。
车厢内燃着炭火,暖洋洋,还散着一股紫檀香。沈清云坐在车厢内,低着头,面上瞧不清神情。
车厢里侧还坐着个人,从进入车厢开始,他却垂着眉眼没往那处儿看过一眼。
那人斜靠在车厢海棠花迎枕上,身着月白色云纹锦袍,腰间坠着一枚墨玉。手中举着一盏茶,眼神却是**裸落在他身上。
那眼神一寸一寸,分明是无实物,却又看人无处可躲。
“脱了。”
那眼神从他乌黑头顶上挪开,落在他那件莲青色斗篷上。雨下大,他半边身子都湿透了。
坐在马车上人,低垂着眉眼里清冷一片,无半分波动。听见他话像是毫不意外,听话抬起手拉开了斗篷带子。
莲青色斗篷,半旧夹袄,还有…… 藏蓝色太医服。
衣服一件一件落在车厢里,直到最后一件雪白里衣从清瘦身子上滑落下来。
入目所见便是白。
像是漆黑夜里,一团明亮月光,白晃眼。车厢内烛火摇摆不定,烛光阴影晃荡在他身上。从颈脖处一直往下,圆润肩头,纤细手臂,笔直锁骨之下,是连绵起伏山峦。
只那上面,却是用抹胸裹着,只瞧出形状,别都挡着了。
这位妙手回春沈太医,哪里是什么翩翩君子。分明是个胆大包天,女扮男装美娇娘。
大雪夜,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外面传来飞速马蹄响。沈青云浑身上下只剩下那件雪白裹胸。
放在那上面手到底是停了下来,她没忍住,抬起头往车厢里侧看了一眼。
那张脸生清冷似玉,可却偏偏生一双含情眼。眼尾上挑,含情脉脉,晃荡烛火照在里面,像是含着水雾。
水光潋滟,温柔多情。
任何人,只需被这么瞧上一眼,都会以为这双眼睛主人对自己有多情深意重。
姜玉堂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当初,他不就是被这么骗吗?以为她心中有多喜爱自己,痴心一片。
可到头来,却反倒是自己,丢了心,失了魂,等来等去落个人去楼空。
“过来。”他伸出手,眼帘垂下来,盖住了神色。
车厢内燃着炭火,却还是让她浑身发冷。放在裹胸上手渐渐收紧了,她抬起头,清冷眼眸中没有一丝情绪:“世子爷今日是要在马车上?”
那双骨结分明手收了回去,斜靠着人直起身。那张脸一半掩在阴影下,一半笼在光明里。
玄色长靴直起,他站起身,宽大车厢瞬间显得逼仄。
他走到她面前,低着头。虎口托着她下巴,将人抵在了车厢上。宽大身子遮挡住了背后烛光。
月白色华服之下,她消瘦身子白似雪。
“这倒是个好提议。”带着薄茧指尖揉了揉她那泛红耳垂,他嘴角含着一丝笑,薄唇对着她耳边,语气亲昵:“但若是你浑身上下只穿那件太医服,我会更高兴。”
“无耻!”怀中之人咬着牙,伸手要将他推开。
姜玉堂纹丝不动,下一刻,宽大掌心反手掐住她手腕,高高举过头顶,按在了车厢上。
“这不是你想要吗?”他眼神往下,那张温润儒雅脸上,带着嘲弄与恨意:“前脚说要娶你,后脚你就消失无影无踪。”
“世子妃不想当,要做这高尚圣洁太医。”藏蓝色太医服披在她如雪般白皙身子上。炙热掌心从下摆钻了进去,一把掐住那纤细柔软腰肢。
怀中人发出一声痛呼。
姜玉堂掌心握紧,却是越发用力:“你要救这天下苍生,医这世间黎明。”
“既然这样,那你也救救我吧。”他将头埋在那如雪颈脖里,颤抖着眼帘闭上:
“救救我吧沈太医。”
第2章 病症
日暮西沉,空气里一片闷热。梧桐树影子拉老长,上面偶尔传来几声蝉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