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见到他,其余的事就都不算事。
可惜天不遂人愿,等到清秋满头大汗地将杏仁饼搬到宫哲帐中时,才发现帐篷里只有一个小厮在收拾床铺。
宫哲不在。
清秋一愣,这黑灯瞎火的,他不在帐中喝药静养,又会到哪里去?
正想着,帐篷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响,清秋刚要回头,就被一只小手抓住衣领,扯到了一旁。
“王爷和公主来了,你还站在那儿挡道!没眼色。”
公主?
清秋被身边那侍女一顿数落,忙把头低了下去,毕恭毕敬地等待吩咐。
一阵轻飘飘的冷香浮动,清秋知道,是宫哲进来了。
很快,她的视野之内出现了一双黑色马靴,上面用金色绣线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瑞兽麒麟。
清秋的意识霎时恍惚,一瞬间仿佛回到半年之前,在龙泉庵前殿中与宫哲初见的时候。那时也是这样一双做工精致的靴子首先映入她的眼,只一瞥就晓得那靴子的主人天人之姿贵不可言。
待宫哲走到她身前时,清秋大着胆子抬起了脸,心想宫哲看见她,定会将她留下,她便能趁机问清楚那两个侍女先前所言是何意思。
可那股冷香自她身前飘过,径直走向了她身侧摆放着杏仁饼的桌案。
他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以至于清秋只能看着他高大的身影,与身旁那娇小的倩影如风一般走过她面前。
可过去她与他赌气,藏起来让阖府上下一通好找,最后却还是晚归的宫哲将她揪出来的时候,他分明对她说过,只要她在附近,哪怕众人都没发觉,他也会知晓。
清秋愣神的功夫,就听着二人凑近低语,宫哲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竟逗得那倩影咯咯直笑,虽未瞧见正脸,但光凭声音便可想见这该是何等美丽的女子。
她一时有些微怔,却被侍女拉着走出了帐篷。
清秋不知自己是如何挪到帐外的,她浑浑噩噩的跟在侍女身后,走出两步又回头往帐中看了一眼。
宫哲站在桌案后,从食盒子里取出一块杏仁饼来,递到公主嘴边。公主抬手去接,却被宫哲向后一躲,不许她将饼子接过去,执意要亲手喂她。
公主微微颔首,低低娇嗔的唤了他一句:“皇叔又欺负人了。”
德阳公主身材娇小,穿着底子稍厚的靴子才堪堪到宫哲肩膀。她背对着帐门站着,身上披了一件厚实的红色大氅,脑后戴满了朱钗玉簪,晃得清秋眼前发黑。
宫哲知道帐门前有人看着,但那双深邃的眼却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德阳身上,于是便挥了挥手,让展晟去将帐帘拉下。
见展晟走向门口,清秋知道他若是看见自己,定会立刻把她认出来,于是只好低下头去,匆匆离开。
展晟也只是疑惑的看了这小厮一眼,便将帐帘合上,站在了门口守着。
帐帘彻底合上之前,清秋听到宫哲的朗笑声传来,语气竟是她从未听过的鲜活和宠溺:“胡言,你自幼我便让着你,何时舍得欺负过你了?”
草原上的夜风不合时宜的吹来,清秋站在如缀星光的营帐之间,狠狠打了个哆嗦。
第5章进山“王爷这是去哪?”“去猎只狐狸……
草原的夜很静也很冷,清秋寻了个远离营帐的地方,蜷缩成小小一团坐了下来,双臂环膝,漂亮的眼睛望着远方墨蓝的天际,内中空洞一片。
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仓促,仓促得让她毫无防备。可如今安静下来,之前的种种便都能连起来了。
宫哲为何不让她跟来龙沙?自然不是因为他用来搪塞她的,所谓龙沙此地猛兽太多,女子前来多有不便的原因——不然那娇滴滴的公主怎会出现在此?
更何况这是皇家围场,倘若真像他说的一般凶险,皇帝又怎会年年来此?
如今一想,他连骗她都不肯编个像样的瞎话,可当时她怎么就信了呢?
还有那位公主,她也曾听说过一二。据说德阳公主貌美无双,然自幼体弱,故长年养在宫外,直至不久前才回到上京,甫一回京便引起了轩然大波——打小没见过繁华上京的德阳在回宫的马车上按捺不住好奇,将马车帘子掀起了一角,当即便吸引了路边所有人的目光,更是有年纪稍大的男子在见到德阳的真容后,当街捂胸倒地而亡。
自古美色能杀人,但却从未有人像德阳一般,仅凭一面便生生将人美死。
加上那两名侍女所言,清秋便猜到了德阳公主自幼是被养在了何处——不是温柔水乡的江南,不是天高云邈的草原,而是边关宿州,宫哲驻守多年的,她的家乡。
一个体弱多病需要静养的小公主,被养在兵荒马乱的边疆,说起来简直可笑,可清秋却笑不出来。
她只觉得胸中憋闷,亟待宣泄。
她想知道,宫哲和德阳公主,当真如她所想的那样吗?
若说是,他可是她的皇叔,更自幼将她养大,若叔侄间真的生出些别样的情愫,岂不让人贻笑大方?
清秋努力定定神,试图说服自己,宫哲是知道分寸的人,断不会做出这等令君子不齿之事。
可若说不是,方才宫哲与德阳公主那番对话,又很难不让人遐想——镜心说宫哲爱她,对她说起话来都是令人艳羡的温柔,可刚刚听到他对德阳的语气,清秋才在一瞬间知道,何为温柔,何为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