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随,明日别忘了到府上来,二哥哥邀了我们吃酒。”
立在后面的男子闻言,面上露出两分痞气的笑容, 还有些或许连他自己也未觉察的宠溺:
“好说,夜里风大,快回去吧。”
“好,明日见。”
“明日见了,阿谣。”
裴承翊立在原地,旁观着这一切,愈发觉得自己像一个局外人。
他们都看不见他。
他眉头紧锁,想走,可双腿却如灌了铅似的,半步也挪不动。
视线中的那道倩丽身影已经转过去,迈着翩翩步伐,眼见着就要进了府门。
男人终于忍不住,张开口,想唤她,幸好开口的时候存着半分理智,为着她的清誉声名,叫了声:
“……姜二姑娘。”
正一只脚跨入门槛的倩影停住,顿了一下,才略显疑虑地转过头来。
她站的位置是风口,夜里风稍大了些,一下子吹过来,径直将她的帷帽整个掀了起来。
一整张面庞暴露在朦胧的夜色中。
她面色嫩白,如一块冷玉,莹润透亮。双眸盈水,碎发蹁跹。
像夜幕中一轮月,美丽不可方物,亦不容忽视。
裴承翊怔在原地,努力控制着自己想要冲上去拥住她的冲动。
想着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阿谣拧起眉,声音不带一分感情,只是规矩地问:
“太子殿下可是还有事?”
这样的情形,竟真的像他们从未认识过。
好像那些恩爱情浓,那些床笫痴缠全不存在一般。
阿谣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他那里学会了冷酷绝情,可是现下却还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伤情。
还好,她不会心软的。
裴承翊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这样看着她,看到阿谣都要不耐烦了,才终于艰难地说出一句:
“春衫薄,天还凉着,仔细着凉。”
男人的声音低柔,缓缓听不见,最后没入夜色里。
没了声儿。
他倏然想起去岁的春日。她向来爱美,也如现下这般,早早穿起轻薄的衣裳,轻纱罗裙,曼然若仙,好看是好看的,可一阵风过来就将那薄薄的衣裳打透,一双小手凉的冰人。
那时,他就解下身上披风,披到她身上去。
一件衣裳,包裹着两个人的体温。
她与他的气息,就这样胶合、缠绵……痴缠不休。
他将她小小的身子揽在怀里,缓缓将她温冷的身子焐热……一时间心猿意马,好像此生再无他求。
可是很快,他就被她的话拉回现实。
只听她声音清冷,像是大殿之上奏事的大臣一般公事公办:
“谢殿下。太子殿下提醒,臣女不胜惶恐,回去以后定然换上厚衣裳,还请殿下莫怪。”
一句话,竟显得他的关心变了味。
裴承翊颓然地摆摆手,只冲身边的姜诏低语了句“孤先走了”,便仓皇而逃。
他发现,他好像有些受不住她用那种规矩的、冷静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看着他。
到最后,竟只能落荒败走。
月夜下,年轻女子步履匆匆,很快地往前走着。
走在后面呢的姜诏跑了几步方才追上,唤了声:
“小妹,怎么走得这么快?”
阿谣回过头,似乎因为姜诏这话,才刚刚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她摇摇头,答道:
“没什么,就是天有些黑,我怕黑,便走快些。”
“原是如此。”
姜诏从身边的小六子手里接过照亮的提灯,笑说,
“哥哥替你照亮,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