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但是他们好像并不想杀我们。”何清回道,将在山洞里偷听到的一切悄声讲了出来,末了补上一句,“他们要拿我们做赌注,八成是跟官府相抗。”
何清靠在木栏上,面朝着宁裴卿慢慢说完,却发现他的眼神倏然而变,不可置信地瞪视着自己身后,不待何清回过头去,一道熟悉的声音已轻飘飘地压过来,满带戏谑:“好久不见啊,宁大人。”
笼上锁链“当啷”一响,有人弯腰进来,走到宁裴卿身前半蹲下身,笑着抬起他的下巴。
“宁大人受苦了,本宫可是远道而来,专程救宁大人于水火的。”
“父皇念二位侍郎久不回朝,饷银的事也查不出结果,本宫心系宁大人安危,特地来了临州,没想到竟真被我猜中了,”来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贴着他耳朵道,“宁大人果真碰上了危险。”
“宁大人身负御令访临州之际,遇山贼复仇,本宫不顾朝堂旧怨,临危相救,这样的消息传出去,是不是好听一点?嗯...或者说,宁大人为助傅知州剿匪夺银,深入虎穴惨遭毒手,本宫来迟一步,无力回天,只好将宁大人尸首带回京城,再帮大人求一个忠君爱国的谥号。”
字字如针,刺的宁裴卿瞪圆了眼,厌恶地想别过脸去,却被他掐的无力动弹,只得喝道:“三殿下美意,下官无福消受,放开我!”
“啧,这么倔。”陵屹讥讽出声,忽然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回身看去,却是何清衣裳透湿,半直着身子,正怒视着他。
陵屹被他死死瞪着,捏在宁裴卿下颌上的手慢慢松开,起身道:“哟,何小公子也在,不好好呆在你的王爷身旁,跟着宁大人凑什么热闹?”
下一刻,似是想到什么,陵屹笑的越发开怀,眼神在宁裴卿身上流连数遍,竟抚掌朗声道:“瑞安王果然是个痴情种,当真一场好戏。”
第35章 三十五
“何公子,反正天色还早,不如本宫再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陵屹抚了抚袖上云纹,漫不经心地踩过何清掉落在地的羊腿,眼风过处,尽是戏弄,“也不知是不是阴阳相合、文武相吸的缘故,有个将军爱上一个文臣,奈何流水无情,一再被婉拒。唉,将军那个苦呀,求不得弃不舍,心心念念放不下,就算到了最后加官进爵做了王爷,却与心上人渐离渐远,王爷百般失落之下,只得找了个替身,时时刻刻带在身前,宠着看着,聊慰相思苦。”
陵屹面含轻蔑,用拇指将何清面上的灰尘抹了抹,冷声轻笑:“本宫从前只将这些当做话本子里才写的玩意儿,今日竟撞见真人,当真是世间百态,好生惊奇。”
他兀自说着,全然不顾宁裴卿遽变的脸色,只问何清道:“何小公子,你且说说这故事里,最可悲的是那王爷,还是这替身?”
何清本不欲理会他轻薄话音,可是越听,越觉得脑海中有什么喧嚣欲出,尚未听陵屹说完,他一张脸已尽数白下去。陵屹原本当他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负着手慢吞吞等了他半晌,也只是见他缩在自己脚边瑟瑟发抖的模样,不禁嗤了一声,无趣地走了出去。
宁裴卿心头惴惴,见何清面如死灰,忍不住想向他解释,然并未等他开口,就见何清疯了一样起身撞开陵屹,没命地朝笼外奔去。
可惜只跑出去两步,就被寨中的山匪一把拉住,毫不留情地掼摔在地。
有人往他背上踩、有人拎起他脚踝、有人骂骂咧咧把他往回拽,何清痛的肝胆欲碎,像一个破布娃娃,茫茫然受着一切,直到嘴角鲜血蜿蜒,直到有人出声喝止。
要不是痛苦太过真实,何清真想当这一切都是场梦。
陵屹走了,在交给陆全一沓银票后,他甚至叮嘱那群山匪好好将宁裴卿看管着,至于何清,
——“只要死不了,随便你怎么玩。”陵屹笑着对陆全说,“反正从前是个倌儿,上过他的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别过落日霞光,余晖慢斜,匆匆明月又来,如霜淬玉。
何清一直躺在牢笼里,就算陵屹早就给他解了镣铐,他也未再动一次。
宁裴卿坐在他不远处,几番欲言又止,终是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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