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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南路的省长府邸已经挂上了素幔和白灯笼,平时热闹非凡的小洋楼一派冷清。
前来祭奠的人匆匆敬礼哀悼一番后便离开,谁也不想在这个地方久待。何况省长正晕睡在东楼里,没必要再做这些虚假情面。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佣人和一身白衣的傅瑜,跪倒在灵堂前,早哭成了泪人。
经历过前几次的嚎啕大哭,如今的泪一颗颗断线的珍珠,挂在眼角,看得使人疼惜备至。
她本欲让站在门边的男人过来安慰自己,可等了大上午那人也只站在门边发呆,时不时低头看表,神色中透露着急促。
“随舟哥哥...”傅瑜起身走到他面前,抬头的时候泪又落了出来,“等葬礼结束后我们去趟英国好不好?这是彦齐的心愿,我想帮他完成。”
女人细哑的声音愈县可怜,盈满泪水的眼眸跟点缀了碎钻一样,让人恨不能连天上的星星都给她。
霍随舟却有些恍惚,透过这双眼睛想到另外一个女人。
印象中她只哭过一次,他被他爹骗了,打个巴掌再给颗枣,就想让他照顾那孤苦无依的母子俩。
那时的她从督军府哭到了霍公馆,眼泪淌了满脸,却压抑的咬住嘴唇,生怕呜咽声大了惹他厌烦。
你哭什么呢,我被我爹骗了关你什么事?
“我心疼你啊,夫君,我只是心疼你....”那句话说得他心都颤了,原来还会有人为他哭,还会有人心疼他这个爹娘都嫌的人,就这么喜欢他吗?
那昨天呢?知道真相的她会有多痛苦,知道他娶她只因为一句戏言,知道他给她喝过避子汤.....
男人的心突然被针扎一样疼,疼得他几乎直不起腰来,年年,你哭了吗,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抹了多少眼泪?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想到女人昨晚跪坐在床头无助的模样,冰冷含恨的眼,月白色的影子跟只随时都要飞走的蝴蝶一样。
他的胸膛翻滚着源源不断的恐慌和彷徨,他还有机会吗?脑子一闪过这个念头便被男人立刻驱走。
有...有的,她那么喜欢他,跟个无形的小尾巴一样,还经常在西窗偷偷瞧他进出霍公馆的身影,喜欢他好久好久了。
这样的爱不可能会立马消失的!
霍随舟在心里强自安慰,拼命压下胸膛那抹慌乱,傅瑜看男人只红着眼眶没有说话,心里有些不安,又再问了几遍。男人回过神来,呡着下唇说,
“对不起,小瑜,我不能和你去。”他现在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待在省长府邸愈发站立难安,霍随舟恨不能立马回到霍公馆,于是佣人刚回禀“老爷醒了”,他便大步的往府外走。
刚出铁门,陈三还没将车开过来,一辆福特汽车从马路尽头往这边冲,引擎轰轰的咆哮声由远而近。
“少帅,夫人在火车站不见了。”汽车“吱--”的一声停在霍随舟面前,驾驶位上一个穿戎装的卫戍探出头来,满脸焦急,
“我问了一圈火车站的人,打听到她被两个男人带走了。”
霍随舟脸色大变,厉声质问:“我不是让你们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吗?”
男人阴鸷的眼神让两人的背脊骨一凉,他们也没想到半刻钟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出事后两人马不停蹄就赶往省长府邸。
完了,完了,看少帅这恨不得剜了他们的眼神,小命难保了。
“通知卫戍搜遍火车站和码头,你们找人分两路,一路人去周围人烟稀少的山头,另一路人挨家挨户的找,立刻!”
两个卫戍得令,立马开车离开。
男人上车时眼底已浮起了红血丝,他紧紧攥住坐垫,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若是连他都冷静不了,要怎么去找她。
想到她一个弱女子被男人掳走后会发生什么,霍随舟心都开始颤抖,没关系,只要能找到她,只要她安全,他都要她,他要她!
而害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霍随舟压下心里汹涌翻滚的戾气,他吩咐陈三,
“先开车去码头!”他担心她会被人带到省外,若是去了外地,人就更难找了。
陈三点头,猛踩方向盘朝码头开去。
*****
残阳一点点没入天际,为一望无际的海面洒下万片金光,随风晃起波浪。
经历了一天的忙碌,码头渐渐静下来,时不时响起商贩的吆喝声。
一艘火轮停泊在江面,甲板的椅子上,微风撩起女人浓密的长发,仿佛赋予了生命似的,荡起动人的弧度,飘拂在对面男人的脸上,连带着阵阵清香涌进他的鼻尖。
萧恒只觉得丝丝痒意往四肢百骸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过女人可不知道,她正低头专心帮他的手上药,殊不知自己扑闪的长睫,小巧的鼻尖,还有那若隐若现的红唇正被男人专心的描绘着,一笔一画,喉结随之往下滚动。
“以后可不准再胡来了。”傅年抬
', ' ')('脸责怪,没曾想看到他深邃似海的眼,点点温柔充斥其间,她稍稍移开眼眸,“辽州是什么样子的?”
会和江城不一样吗?突然要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离开那个追逐了半辈子的人,女人觉得心空空的,却唯独没有不舍,这里存在的人和事都不值得她再留恋。
“不知道有没有出名的当地菜,到时候我去学一学。”傅年对着远处的夕阳喃喃。
她渐渐察觉到头发传来的微痒,转脸看去,男人正在帮她挽髻。
“阿恒?”
“转过身去。”
“呃……你会?”男人不都是粗手的?
“嗯,快转过去。”
傅年无法,只得背过身,细细感受那只大手穿过她浓密的黑发,撩起一撮一撮的环绕。
笨拙到了极点,却能感受到他的珍重小心,就像一颗水底砸到平静的湖面,她的心里也荡起点点涟漪。
“辽州吗?那里民风淳朴,四季宜人。”男人温热的气息钻进她的耳朵。
“春天我们就去山上摘野菜,我提着篮子跟在你后面,再也不用像小时候那样只能用围裙兜,最后掉得所剩无几。”
萧恒从袋子里取出那根准备已久的玉簪,轻轻插进黑发里面,
“夏天的话我们去河里捞鱼,一根竹叉就能叉着几条,全部烤给阿年吃好不好?要是不喜欢我们就养条猫,让它们吃,秋天……”
傅年被男人描述的生活勾得眼眶湿热,一双大手却自后面环住了她,直到背上贴着滚烫的身体女人才回过神来。
“阿恒……”
“别动。”萧恒轻轻环住挣动的身子,下巴靠上她的肩膀,低沉的嗓音如同撩拨的琴弦,
“我不相信你不明白我的心思,阿年从小就那么聪明不是吗?”聪明到一张嘴都将他欺负得死死的,讲不赢了就用一汪眼泪挟持他,他愿意被她欺负一辈子。
男人轻轻在她耳边喟叹:“我喜欢你啊,阿年。”
好喜欢好喜欢,也等了好久,久到连做梦都觉得奢侈,他知道如今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但自从女人说让他带她走的那刻,这些话便再也无法克制,也不想再克制。
哪怕趁虚而入,哪怕卑鄙无耻,只要她在身边,什么都值得。
傅年靠在男人怀里,说不清什么感受,他的动作可比他的话来得霸道,穿过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那双手好大,都快将她纤细的十指掩盖住。
而她滚烫的薄唇,克制的贴着她脖颈,温热的暖流让她止不住的颤栗。
“知道我给你梳的是什么髻吗?”
傅年偏头看着他。
“辽州习俗,丈夫在新婚夜给妻子梳的发髻。”长发挽君心,好美的寓意,他就偷偷去学了,从未奢望有用得上的一天。
两人隔得如此之近,男人的虔诚透过那双漆黑的眼眸一览无遗,哪怕贴得这样近他仍小心翼翼着,仿佛对待一件不忍碰触的珍宝。
可她已经算不上是一件的珍宝,傅年莫名红了眼睛“阿恒,我--”
“嘘……”男人的手指抵住她泛光点蜜的红唇,视线从那柔软处缓缓从上,“我没有逼你什么,但答应我,既然决定跟我回辽州,就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好吗?”
忘了那个人,不管好与坏,我都不想你还记得他,一丝一毫。
男人好温柔好温柔的,湿热的暖流拂在她脸上,眼里。这一瞬,所受的屈辱,欺骗,伤害仿佛真正成了过去,不值得在意的过去,傅年慢慢点头。
两人都没有说话,微风拂过,淡淡的香气萦绕在她们周围,咸淡宜人。
谁也没发现,不远处的甲班上,一身西装的男人身后跟着几个卫戍,他死死盯着椅子上这对抱在一起的男女,泛红的眸子涌动着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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