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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年到霍公馆的时候已近晌午,阳光铺盖在小洋楼上。拱形花窗内,彩色玻璃反射出耀目的光芒,同时也拂开了她心头的那些不知所措。
进了正厅,刚踏上地毯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两三个穿西装的男人,显然他们也注意到了门边站着的月白色身影,纷纷起身,礼貌问候:“夫人。”
这些人都是霍随舟的得力下属,傅年也见过几次。最小那个才不到二十岁,叫楚风,据说头脑特别灵光,专帮霍随舟管运输这块。
来往之间都很礼貌客气的,傅年对他们观感不差,她点头浅笑:
“你们用过午饭了吗?需不需要我多准备几样菜?”正好有两个新菜式想试试,反正她和丹桂看到吃不完。
傅年往楼上的书房看了一眼,他应该也在,到时候给他也端一份上去。
那几个人听见这话后,眼睛顿时一亮,夫人做的饭是他们吃过最香的,酒店饭铺都比不上,正想推诿一番后再客气的接受。
哪知中间有个心直口快直接脱口而出:“好啊,多谢夫人,我一直惦记您上次做的饺子,不知道这次有没有口福尝尝?”
说完感觉周围安静了不少,两双目光齐刷刷的看着他,楚风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傅年笑笑,招呼他们坐下后去了厨房。
二楼书房的雕花窗下站着个银灰色西服的男人,窗户大开,女人进铁门那刻,他便瞧见了。
眼眸跟随她的身影,指间香烟升腾起的一缕烟雾缭绕在他脸上,长睫半遮眼眸,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爷?”身后的陈三都叫了三四回,男人依旧没有反应,声音不由得放大了一些。
霍随舟回过神来,转身看他。
“爷,和我们在生意上有恩怨来往的人都查过了,暂无派凶杀人的可能。”陈三低头报告,
“唯一可疑的便是当天码头巡警的轮班时间,发生枪击的时候码头恰值警卫轮班,但和平时的午夜两班制完全不同,警察厅那边我也去过,说是.....”
陈三看了看男人,“说是霍督军在一个月前下的指定,因萧大帅的人造访江城,特意将两班换为三班,以提高警惕。”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是场蓄谋已久的暗杀,对政府的最新动向了然于心。而且下手极为狠戾,若不是碰上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他们恐怕在劫难逃。
陈三犹豫的瞧了男人好几眼,还是压下了建议他亲自娶去问霍督军的想法。
霍随舟“嗯”了声,他吐出一口烟,吩咐陈三,“你去警局找几个精通速写的人,我记得其中两人的面部特征。”
陈三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算了--”男人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和你一起去。”
陈三讶异地转头,霍随舟没有看他,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后,朝书房外走去。
他说不清楚为什么,只知道暂时不想看到那个女人,很排斥脑子里不自觉跳出她那天盈满泪水的眼睛,苍白的脸,还有那句“没想那么多”。
那心头发热的感觉让他莫名焦躁,不适。
所以,不看就好了。
从楼梯往下走的时候,陈三看到客厅坐着的那几个人,他连忙招手,示意一起离开霍公馆。
几人慢慢拖拖的从沙发上做起来,仿佛西裤上沾着胶似的,楚风年纪小,不会掩饰情绪,面上满是不情不愿。
霍随舟自然看出了端倪,淡淡的眼神撇过去,楚风一怵,就全交待了:
“爷,咱把午饭用了再走成吗?夫人都做好咱们几个的了,不能浪费人的一片心意。”说完可怜的瞅着他。
*****
厨房在洋楼的别院,隔着条幽幽曲径,青板石砌成的小路两旁,种着参差不齐的斑竹,郁郁葱葱。
还未走进厨房那间屋子,霍随舟便闻到一股的香味,从那半敞的纱窗里飘出来,浓郁之极。
男人挑了下眉,肉味?
他踱步上前,站在纱窗旁,只见大敞的锅里冒起沸腾的汤水,牛肉的香气升腾而起,每一块都包裹着黏滑的汁水,更有股野菜的香气在这浓稠的味道里蔓延。
闻之让人食欲大增。
霍随舟的眸色深了两分,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食欲也被勾了起来。
灶台上的格子里还放着一个个花式各样的水饺,捏得晶莹剔透,那皮透得仿佛一捏既碎。
她还站在旁边继续包,手极为娴熟的抓捏,捏成一个个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女人微微偏着脸,发髻挽到一边,乌黑青丝没有任何装饰,一簇须发柔顺地贴在她柔嫩的脸庞。
她仿佛在做一件极有成就的事,很专注,甚至没有察觉到有人站在窗边看她。嘴唇微弯,长睫下的眼也没有泪,凝着淡淡的笑意,脸色粉粉的,也不是那天苍白的模样。
不知怎的,霍随舟的心微扯了一下,淡淡的酸涩和疼痛蔓延,无根可寻。
他正准备大步离开,就听到她
', ' ')('丫鬟的声音:“小姐,你为什么到了霍公馆就不再做虾饺了?你包的虾饺是我吃过最好的,好想再吃一回啊!”
傅年睨了眼她遗憾的神情,摇头道:“不行,夫君对虾过敏,我以后不会再做有关海鲜的食物了。”
听张妈说过敏反应超级严重,只要沾着半点味道都浑身起疹子,要是吃上了的话呼吸会变得很艰难,小时候还去了医馆一回,命悬一线。
“就咱们两个吃也不行吗?”
“不行,防患于未然,万一沾到餐具上怎么办?”傅年笑着制止,说完余光瞥到窗边的一抹黑影。
抬眼望去,只见霍随舟正看着自己,眸子里流转着她读不懂的光。
傅年有种说小话被人听见的尴尬,她扯了下嘴角,“夫君,你要一起吃吗?”
自从上次在卧室闹得不愉快后,霍随舟便经常早出晚归,回来后也在客房睡,这还是第一回大半天的看到人。
她心头不自在的同时也涌动着思念,男人还是没有搭话,只定定的看着她,明明隔得那么远,却让她无端地感到压迫。
“菜已经做好了,月婵,咱们端出去吧。”傅年说完也不看他,和月婵一起将几样菜式放在银质托盘里,往餐厅端去。
直到所有人都落座后,霍随舟才走了过来,坐在傅年的旁边。几个下属含糊的叫了声“爷”,便拿起筷子大动起来。
“夫人,您做的菜是我吃过最好的,比荣记都好吃。”
楚风不像其他几个闷葫芦只埋头大吃,得空也赞叹几句,他夹了块牛肉到嘴里,熟烂软糯,入口即化。
他双眼放光,脸上满是赞美之色:“太好吃了,这么好的厨艺如果开家饭铺,那排队的人都得等到太平南路去。”
其他人趁他夸奖的时候早抢了几块肉到嘴里,那整盘牛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下去,更别提桌上的其他开胃小菜。
陈三更是偷偷地扒拉了楚风盘子里的几个饺子。楚风发现后气急火燎的抢了回来,生死之交就因为桌上这几盘菜准备“大打出手。”
傅年看他们吃得这么欢,几个人一直虎视眈眈的瞅着那几盘菜,巴不得全夹进碗里,她眼角流露出丝丝笑意。
对一个厨娘而言,没有什么夸奖比得上众人恨不能把桌上的菜一扫而光。
哪怕开不了饭铺,只要有人喜欢她做的菜,一个两个,都是值得的。
傅年笑得愈发开心,看到那群人吃得快打起来的模样,眼睛弯成了月牙,莹莹波光点缀其间。
她一直偏着脑袋,未曾注意到旁边的男人将她这幅神情尽收眼底,霍随舟只觉得心头泛起一阵痒,酥酥麻麻的感觉充盈在胸膛。
原来她笑起来是这样,并不像傅瑜的笑十分明媚。可那微弯的眼角却无声表达了她的欢快,仿佛整个星空都揉碎在她眼里,让人挪不开眼睛。
她很开心?因为别人夸她做的菜?
不知怎么,男人突然想起自她嫁进来后时常不见踪影,偶尔多嘴问上一句,佣人们无不回禀,人在厨房呢,在厨房呢……
原来,她这么喜欢做菜。
霍随舟也夹了块牛肉放进嘴里,顿时眉梢一挑。
果然像他们说的,很美味!哪怕他在国外待过几年,吃过牛肉的十几种做法,都不如这种混着汤汁炖出来的好吃,怕是荣记的招牌五香牛肉锅,都比不上。
男人意外地看向她,心头说不上是震惊还是什么,恰巧女人偏过头来,带着光彩的眼眸猝不及防的对上他。
霍随舟心都跟着颤了下,那股麻意从尾椎骨直直地窜向背脊。他立即起身,手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碗,噼里啪啦地砸到地上。
“夫君?”傅年疑惑的看他。
男人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的烦躁,隐隐夹杂着几丝慌乱,“你们吃吧,我不吃了。”
说完就往餐厅外走去,刚踏开步子,门房走了进来,犹豫了半晌才说:“少爷,霍督军前来拜访。”
话音未落,便注意到霍随舟逐渐阴沉的脸,他急忙补充:“他说知道枪击那伙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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